“那就最好咯,我觉得……”卢笛抱住许知禾一只手臂,羞涩笑容中多了几丝期许。还没等她这期许出口,只听隔壁自由操场地“砰”地一声异于平日的巨响,紧接着“啊”的一声尖叫,别说卢笛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连正在训人的周导和金导都瞬间住了声。
“呀,这是粤省队那个在国家队的……”王蕙的位置比较方便转过头去看,而等许知禾也站起来抻长脖子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跌坐在地的队员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不过看到人群中急着往里挤的也知道是谁出了事儿:“杨……杨端宜?没事儿吧?”
“哦哟,拿冰袋了,看着像是脚崴了。”王蕙又踮了踮脚,说完这句之后就死死闭了嘴。在体操馆里呆的久了就会清楚,崴脚这件事是最可大可小的了。
“好了,看什么看呢?别人的事不关我们的事。”两位教练已经亮出熟悉的“别管闲事”牌,许知禾也不爱管闲事,可心头浮起的一丝担忧拖慢了一秒她转回目光的速度——毕竟和杨端宜在国家队一直都相处得挺好。也偏偏就是这一秒,竟让她看到了一个“可疑人物”:在本应该全封闭,这几天也确实进来出去都是熟面孔的训练馆里,竟然有一个扛着巨大长焦相机形似记者的人蹲在运动员出口处,此时“枪/口”正精准指向打横抱着杨端宜往外走的关彦亭,缓缓转动角度。
手中的相机给人以“形似记者”的错觉,可定睛一看,这实在不像记者:八月底的天气还是热得要命,这几天在场馆外零星能撞见的体操迷都是能怎么清凉就怎么穿,这人却一身纯黑的长衣长裤裹了个严实,还带着口罩和帽檐笼住了整个额头部分的渔夫帽。哪个记者会把自己搞成这种鬼鬼祟祟的样子?
“这个人是干嘛的?”
于是许知禾的声音在寂静下来的场馆里脆生生地响了起来。
而所有人的目光也同时汇聚在了她身上。
天理良心,比起多管闲事许知禾真的是更加讨厌出风头的,然而有时候,比如现在这种一整天下来练得晕头转向并且经历了两轮信息轰炸以致脑子彻底出走的情况下,是追不上嘴的。以及,这么个来路不明的神奇人物,也真的是很吓人啊。万一他是什么蒙面间谍呢——我果然是小说看多了。
“谁让你多管闲事了?刚才说什么听不见吗?”
两位教练再一次异口同声的暴跳如雷印证了许知禾话一出口就后悔的不祥预感。她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被周培建一把抓住手腕扯了起来:“让你们几个休息不是让你们在这胡说乱道的!不要以为不罚就代表你们练得很好了,训练不出错就有闲心想别的了?五天后预赛就开始了,你们真的准备好了吗?去,罚200个提倒立,四十个一组,十五分钟以内做不完再加。”
“不是……那个人……”许知禾倒还好,毕竟是进了省队就跟着周导的,知道他脾气就是这样,上来得快下去得也快,而且自己体能这方面有自信,做完没啥问题,于是就那么认命地低着头认命地往场馆角落的小杠子处走。反倒是是一贯胆小的卢笛跳出来做了下一个出头鸟:“那个人就是很奇怪呀……”
“那你跟着一起罚,你做不完的话,你们俩一起加。”
金荷教练愤怒的尖吼终结了这一话题。许知禾迅速扯过卢笛往体能训练区方向去,感觉到对方的小胸脯起伏得厉害。
“周导金导无缘无故罚人又不是第一天了,大家压力都大,不是针对我们俩。还有五天,坚持一下就结束。而且今天都怪我脑子短路,一会训练结束请你吃饭。”
许知禾轻声快速地安慰,一边帮卢笛系上护掌。侧过头时却看到卢笛眼睛里频频眨动也盖不下去的雾气。
“怎么啦?要比赛了太紧张?”她吓了一跳,心想怎么就至于这样?却只见卢笛飞速咬了咬露在护掌以外的手腕关节,随着红色牙印浮现,神情迅速冷静下来:“我这次一定努力,肯定能做完。”
“你不用急,按你自己平时的节奏来。大赛前有个小拉伤也是要命的。”以前在省队的时候,许知禾就知道卢笛有心情不好时啃手的习惯,而她从小被父亲科普什么皮肤皱褶里能藏多少细菌,所以总是像现在这样不厌其烦地拍掉卢笛的手。“你知道我提倒立很牛的,我们总数凑够了就行。”
“嘿,我给你讲个笑话。”
“笑话?”江春晓非要把空调开到最低温,然后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她觉得这样非常“爽”,满身是汗的许知禾进来的时候特意把运动外套衣领拉到顶。
“题目叫‘一句话让教练为你准备五百个提倒立。’”
“哈哈哈!”许知禾的语气和最近短视频区新火的那个梗一样幽默,江春晓笑完了才觉得很不合时宜,然而好友实在是太善于把自嘲变成冷笑话,让笑点本来就低的她屡屡发出这种不合时宜的笑声。她立马把表情转为严肃:“你们哪个教练发癫了?五百个,什么情况?撑死了罚两百个就差不多吧。还有什么一句话?你不是练得很好吗,连平衡木都很稳。”
“不是因为训练,是因为一个很搞笑的事,我一会跟你说。我和小笛合起来做了五百个。不过我也差不多得做了四百……呃,三百多个吧,小笛体能不擅长。我就抢着多做了点。”
“太变态了吧!还搞连坐啊。这可是‘7102年’。”江春晓瞪大眼睛脱口而出,她听说过几支强大的省队很有一套惩罚督促的机制,果然每次都让她目瞪口呆:“到底怎么了?”
许知禾刚要回答,身后却传来“咚咚咚”三声干脆利落的敲击,“我,来给你们发国家队选手的胸标。”
“小高姐。”江春晓连忙跳下床开门。拎着文件袋的高松格昂首阔步走进房门,不由分说连按了七八下墙上的空调控制器:“打高一点,没看见穗穗满身是汗吗?等下吹感冒了。”
“哦……哦……”
“这次新规定,国家队选手全程比赛都要戴国徽,就跟国际比赛一样的弄法,方便领导观察。”高松格把带着塑封袋包装的国徽递给两人,“资格赛、团决、个人都要戴,别忘了。不过我会一直随身带着多余的,你们要是真忘带了就在教练发现之前来找我,好吧。”
“好的好的好的好的。”江春晓知道这后面半句完全是冲着丢三落四的自己说的,连忙点头认领。而高松格从宽松的运动裤口袋里掏出一瓶电解质水递给许知禾:“你喝点这个,不然容易抽筋。”
“谢谢小高姐,那个……杨端宜,她没啥事吧?”许知禾握紧温热的瓶身,拧开瓶盖。
“算是吧。比肯定是要比的,但可能会……”高松格忽然盯紧了许知禾的眼睛:“降点难度,防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