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大部分人在遇到自己实在无法解决或者明了的问题,放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及时止损去寻求新的出路。
当然,也不乏有志者事竟成之辈,只是这样的坚持也是少有。
秦榛对问题的处理,可以概括为——一定能解决。
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问题的出现就是会被解决的,若是遇上了一时之间无法解决或不能理解之事,那就将其拆的零碎而后逐一寻找解决之法。
交付于她之手的事物,秦榛都会将其在自己能力的最大范围内做到让人无可挑剔。
这也是哪怕她在将军府中论宠爱比不上大姐和小妹,却也从不曾被父母短缺过什么的缘由之一。
这样的习惯也被秦榛带到了新的生活与学习中。
《灵草药植大全》。
这是修仙界中逛街流传的大众书籍,其中所囊括的知识内容范围令修真界中所有修士见之都退避三舍直呼变态,也是所有丹修闻之丧胆又避无可避的必修内容。
君不见多少丹修对这丹修的必修课本又爱又恨,学到神识混乱,半夜捶胸顿足发出鬼哭狼嚎——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扶我起来我还能学!”
无论哪个宗门,每逢大考,考题中这本书的内容都必定不可能忽略的重头戏,令无数要接受考核的丹修弟子们如丧考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在考试前夜挑灯夜战临阵磨枪者数不胜数,考试的时候瞧着满目的它都认识自己可自己只剩茫然的题目抓耳挠腮。
可惜,不允许开卷考试。
考完之后这些丹修面黄肌瘦如同被吸干了精气的模样更是一道从不缺席的特殊风景。
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秦榛参加了入宗后的第一次大考,凭借对《灵草药植大全》的深入学习与知识掌握,一举拿下了月华宗自创立宗门起就没人考到的最高分。
此分数一出,惊呆了一众人。
当时负责批改试卷的长老捧着秦榛的试卷翻来覆去连连赞叹,然后这张卷子跟传宝贝似的席卷了批改现场在场的每一位。
然后他们都说白九霄收了个好徒弟。
这分数,太长脸了。
烛玄九看着秦榛这张稚嫩的脸,心下暗道:这小丫头还真是个修无情道的好苗子。
无情道并非要冻结七情六欲,只是时间大多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罢了。
可惜这个小丫头不过三灵根资质着实普通,若是能有什么机缘洗个灵根提升一下倒无不可。
烛玄九毕竟是一条活得够久的成年老蛇了,什么没见过没参与过,对于秦榛这种情况究竟为何他也能猜出个大概,只是不能肯定罢了。
不过这些跟他也无甚关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都有各自的生活与成长轨迹,他又不是凡人,对这些别人的隐私毫无窥探的兴趣。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太好,烛玄九随心而为难得的化为人形,离开了这些日子经常盘踞的窝,坐在了院子里的石桌旁,给自己到了一杯松露酒,醇香的酒液入喉,烛玄九颇有些舒服的眯了眯那双妖异的眼。
桌上支起一个小小的炭炉,一旁摆着一些处理腌制好的肉类,一眼看上去就令人食指大动。
燃烧的松木碳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温和的火力将炉子上摆放的灵菇串烤得滋滋作响,一股诱人的香气缓缓升起。
烛玄九咬下一口火候正好的烤串,鲜香的汁水在口腔中绽放,带来一场味觉盛宴。
能将这么普通的东西做出不普通的味道,这个小丫头手艺是真不错。
烛玄九看着秦榛越发的顺眼了。
串是一串接一串的吃的,别看烛玄九现在一副人类的模样,可本体是不知究竟有多大的庞然巨物,那腹中容量更是难以估计。
吃着串喝着小酒,再看看月色,当真是令人心情舒畅。
串吃高兴了,酒也喝美了,烛玄九兴致就上来了,开始随机开始念叨一些有关月亮的诗句。
什么“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什么“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还有“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之类的,充分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文学涵养。
秦榛还没为这位蛇大爷的风雅鼓掌就被烛玄九信口扯在一起的“举杯邀明月,一枝红杏出墙来”给震在原地。
接着又神来之笔的一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不如自挂东南枝”给秦榛来了一点小小的震撼。
蛇君,您到底是怎么把这风牛马不相及的两句诗给凑一起的?
秦榛很震惊,她想不明白,张张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掌声她给不出手。
算了,她也喝两口酒吧。
唔,这个松露酒味道确实不错,不愧是用灵泉酿造而成。
伴随着烛玄九嘴里念叨着的:“对影成三人......”东拼西凑东拉西扯的句子里,秦榛也一杯接一杯的喝。
烛玄九喝的很高兴,脚边堆了一地的空酒坛子,没醉。
秦榛也越喝越上头,脚边的空酒坛子虽比不上烛玄九的量却也不算少了,醉了。
秦榛努力眨眨眼,眼前的一切如同蒙上一层雾气,什么都是重影的,她晃了晃脑子,却把自己晃得更晕了。
脑子里似乎能听见海的声音。
有的人喝醉了就解放天性,什么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都做得出来,有些人喝醉了则与之相反。
秦榛属于后者。
烛玄九想起秦榛在此次大考中取得最高分这件事,便举起酒杯顺口一提庆祝了一句。
烛玄九酒还没入口,没想到只见原本乖巧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秦榛皱起了小脸,那张平日里沉静娴雅的清丽面容上第一次浮现出他这些日子来从未见过的情绪。
烛玄九挑了挑眉,引导着提问。
秦榛就算是醉了也保持着良好的仪态,烛玄九这么一问,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开关,她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语气平稳,口齿清晰,叙事清晰,除了眼神有些飘忽之外完全不像一个喝醉了的人的酒后真言就这么开了闸。
烛玄九就这么听着,听着听着才明白秦榛为何以一种可称得上变态的高要求来要求自己。
其实不外乎就是成长环境所造成的。
爹不疼,娘不爱,众人喜爱的姊妹,和边缘化的她。
在这样的环境下,连呼吸都得战战兢兢,规行矩步,活在姊妹的光环下,生怕出任何差错,早早的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的本事。
烛玄九看着秦榛还带着一丝婴儿肥的脸颊,这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呢。
这样的岁数在他们妖族那还是会被父母随身携带细心呵护的年纪,幼崽总是会有些特权的。
秦榛就这样有条不紊的絮絮叨叨着,口齿清晰到若不是有些话翻来覆去的重复都没人觉得她醉了,一边说着,提及一些事情时这酒也是一杯接一杯跟喝水似的。
烛玄九看着眼睛已经发愣的秦榛,不动声色地往她紧紧握着的酒杯里渡过去一丝灵力。
就算是修士这也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这酒再喝下去只怕事后会被白九霄找上门,不是打不过,实在是麻烦的紧。
满满一杯酒,一口闷,随后两眼一闭,趴倒。
方才渡过去的一丝灵力中包裹着一颗梦灵丹,此丹遇水即溶无色无味。
烛玄九看着睡过去总算是将眉间褶皱平复下来的秦榛,无声地叹了口气。
睡罢,至少能做几场美梦。
就算梦见和后山那群肥硕一看就十分美味的兔子手拉手跳舞也比想起入宗前的那些糟心事来的好。
烛玄九瞧着秦榛的眉眼,那双妖异的眸子掠过一丝微光。
这小丫头可不仅是修炼无情道的好苗子,若是不曾离开凡间,她也可以是个埋没自己感情的,最适合做皇室的皇后。
她不在意宠爱与否,因为她自小就从未感受过宠爱,得不到也就不在乎失去,处事更为冷静理智。
孩童的天性似乎早早的就离她远去,过早地开始用脑子游走在这个世界。
心思太重容易老,容易命短。
只是这样的孩子偏偏被白九霄这个不着调的小子收为徒弟带离凡间。
有这样一个师尊的言传身教,但愿这小丫头能学着豁达些,走上一条通天大道罢。
毕竟无情道这条路,自古修习者非少数,然路途艰难,劫数深重,修成者寥寥无几。
能不走就别走,大道千万,何必为难自己。
睡罢,明天醒来,太阳照常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秦榛睡得很舒服,烛玄九也瘫得很舒服。
但是白九霄不舒服,不但不舒服,他还很急。
不急不行啊,自家徒弟都快被那条不老不尊的蛇给拐走了啊!
起因就是李云舒因着答应了白九霄会好好照看他徒弟,所以会偶尔去秦榛的山涧小院看看她。
结果就看见秦榛和烛玄九之间称得上其乐融融的相处画面。
李云舒一开始还松了口气,生怕秦榛惹着这位蛇君了,后面觉得蛇君愿意指点小秦榛也是很好的,这毕竟也是难得的机缘。
但后面越看越不对劲。
不是那种风花雪月周围泛起粉色泡泡的氛围。
而是这两人相处之间有一种......师慈徒孝的既视感?
李云舒皱眉,李云舒沉默,李云舒大惊!
李云舒毫不添油加醋的将最真实的情况传达给白九霄。
尚在外头的白九霄闻言,这一瞬间,仿佛被天雷给劈了个外焦里嫩。
夭寿了!
天塌了!
地陷了!
不知羞耻的老蛇妖偷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