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邻居总是逃避别人的问候,久而久之便没人愿意搭理她。
但,总有一个人每天都坚持不懈的同她打招呼,一会儿寒暄天气,一会儿问候吃饭。
“恶”邻居被搞烦了,终于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对那个坚持不懈的人说:
“今天阳光很好。”
**
沉缚看着面前拇指大的碗陷入沉思,她极其艰难地将半勺粥灌进那个小碗。半勺粥,洒了大半在她手上。
辜怜突然悠悠的说:“姐,其实我不饿。”
沉缚垂眼看他,面无表情发出疑问:“你说什么?”
“我说这粥特别棒!我超级想吃。”
他立刻扑棱着翅膀落在碗前:“……姐”他弱弱冒着声儿:“没筷子。”
沉恨不得将揍辜怜一顿,但看着他小小一团,又硬生生将气憋回去。
咬牙切齿道:“真的不饿?”
“真的真的!”辜怜疯狂点头。
“是真的,他有术灵,所以不会饿。”危肆自然牵起她的手,仔仔细细看了看。
“粥有些烫,手背都红了。”说着,递给沉缚一个丝绸制的手帕。
“我在手帕抹了一些烫伤药,要我帮你敷一敷吗?”
危肆的询问倒是好声好气的询问,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他不容沉缚拒绝,捏着手帕,轻轻搭上她的手背。
沉缚不受控制地盯着男人纤细修长的手看。他白到几近通透的皮肤,将沉缚脑海深处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勾出。
“好了,不红了。”危肆毫无留恋的抽走手,“怎么了?这样盯着我看?”
“没怎么。”奇怪的心思迅速被沉缚压下,然而因为心虚,眼神却克制不住的乱瞟。
“对了,”她突然看向桌上的膳食:“你说,你们会术灵的人都不会饿,那你每次做这么多……都是给我一个人吃的吗……”
这两日她吃得也太多了些,四五个菜基本上都进了她的肚子。
危肆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的人因为觉得自己吃太多而脸红不好意思,他倒是没逗她:“我们不会饿并不代表我们不会馋,我们偶尔也很想吃些人间的吃食。尤其是卞芜。”
沉缚偷偷斜眼瞄了瞄他,不好意思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我去看看卞芜。你多吃些,昨日才受了伤,多吃点才能补好身体。”说着,危肆又将那碗肉沫鸡蛋羹移到她面前。
沉缚刚刚已经吃了一碗半的粥,一个糖包,两个肉包。
她觉得她还能吃下去。
卞芜半睡半醒间,梦见有人威胁自己:
“起来,睡多久了还睡。”
“快些起来用膳,不然都凉了。”
“卞芜,我数三声,再不起来就……”
不过,这声音越听越像危肆,卞芜感叹,这梦也太真实了。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又看见床边立了个人,那个人影也越看越像危肆。
不对……这哪里是梦,是他金贵的主真的来叫他起床了。
我的天,难道是危肆良心发现了,知道关心自己了?
卞芜吓得一个激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主,您怎么亲自来叫我了。”
“哦,看看你死没死。”
哈哈,他就不该抱有期望。
危肆问:“你肩膀处如何?好透了吗?”
“嘶——”卞芜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肩膀处似乎又在隐隐作痛,昨日皮肉筋骨被生拉硬扯的感觉简直刻骨铭心。
“伤是好透了。”
心理阴影也是留下了。
危肆冷哼一声:“没见过你这么废的,一天之内搞伤三次肩膀,就该让你活活疼死。”
危肆损起人来话又密又毒,一句接一句。
“你从明日起好好修炼,免得给我拖后腿。”
“说你笨呢,你又知道是术灵相冲;说你不笨呢,又不知道叫人帮忙。”
“疼得活该,下次不会救你了,随便你怎么作!”
卞芜和他的术灵一样,性子温和,被这样骂了都没生气,还能自我安慰——这是主对他的担心。
不过,有一点他要为自己“平反”:主,我当时叫了您的,我发现术灵相冲的时候就叫了您的……”
“您似乎是没听到。”
“是吗?”危肆正要反驳,却突然想起,昨夜和沉缚用膳时好像是听到一些微弱的叫喊声,他自知理亏:“那下次,就再叫大声点。”
危肆就是这样,第一眼见他时,觉得他严肃古板甚至有些装;但,熟悉了之后就会发现,他其实有些口是心非和暗戳戳的傲娇。
卞芜深知这一点,这种时候,只要顺着他的话哄下去就可以了。
“嗯嗯嗯,都怪我,我下次一定大点声。”
**
等危肆走后,沉缚再三犹豫,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辜怜,你说为什么我每次看见危肆的手我就会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甚至有些时候被他不小心触碰到,我还会觉得腿脚发软,心里发痒发麻。”
沉缚觉得自己这样很龌龊,危肆每次都特别好心的帮自己,自己却总想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
她虽天生缺了一窍,不知“爱”为何物,但身体却很健康,该有的反应都有。
辜怜:“……”
他不知该说不说,不管了:“姐,你没发现你其实是一个手控吗?”
“而且还是一个重度手控,无可救药的那种。”
沉缚:“我有吗?”
辜怜:“你有。”他很笃定,“你创作的游戏人物虽然风格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通——手都特别好看。”
“你画的手都是纤细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到几近通透,手背上血管纹理清晰可见。”
“但又不过于完美,你总会给它们添上一些伤疤或者薄茧。你说这样更有吸引力。”
“而你理想中的手,就是危肆那样的。”
沉缚头一次觉得她弟弟文学素养这么高,说话一针见血:“辜怜,不会是有了术灵之后打通了你文学的任督二脉吧,怎么这么会形容?”
“那是!”
她没想到自己已经到了几近疯狂的程度,看来要狠狠约束自己了。
远处,危肆带着卞芜走来。
沉缚凑到辜怜耳边:“你待会儿记得谢谢人家卞芜啊,是卞芜替你疗的伤。他人挺好的,你别只相信你的第一印象。”
“知道了,知道了。”辜怜瘪着嘴应下。
他已经听他姐姐说了,说昨夜卞芜替他疗伤时,他们俩术灵相冲,卞芜为此差点丢了半条命。
也许沉缚说得对,他不能固执的从自己的第一印象来了解别人。
“卞芜,你醒了。”沉缚热情地朝他打招呼:“这是危肆单独给你留出来的早膳,你快尝尝。”
口是心非的主立刻否认:“没有,是我吃不完剩下的。”
“哦。”卞芜憋着笑,咬下一口包子:“太好吃了!”
“欸对了,”他问危肆:“我和辜怜是不是术灵相冲啊?”
“是,我今早已经确认过了。”
“同源同根生?”卞芜又问。
“是。”沉缚答。
听到这,辜怜忸忸怩怩地从他姐姐的碗后探出半个身子:“那个,卞芜,谢谢你啊。我听我姐姐说了,是你救了我。”
卞芜果然对精灵这种物种没有抵抗力。
他一脸痴笑的看着辜怜,说:“没事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沉缚想,辜怜不能总以这个小小的形态存在,要是哪一天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不行,她得想个办法。
“危肆,我弟弟能变回人的形态吗?”
危肆回答沉缚:“按理说,精灵是无法拥有人的形态的……”
“不过,他的术灵和卞芜是同源同根生,这种情况极其罕见。”
“他们俩的术灵除了相冲还有另一种情况。”
沉缚问:“什么情况?”
“本就是同根生,若是能极好的融合,达到‘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境界,说不定就能变回人的形态。”
只是这种境界不是勤奋刻苦就能达到的,还要看运气。
但辜怜决定一试。
他不能将那样重的任务全部扔给他姐姐,他想帮沉缚。
卞芜喝完最后一口粥,一抬眼,见一群人望着自己,忙答应道:“我没意见。”
卞芜当然没意见啊,小精灵那么可爱,他简直求之不得。
沉缚觉得渡梏可以提上日程了。
即使她心中依旧有些害怕和担心,她问:“危肆,我不会术灵,那我渡梏……”
危肆:“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渡梏的。”
他笑意盈盈地望着她,银白的发丝随风飘扬,阳光落在他身上,给他渡了一层柔和的金光。
他告诉沉缚:
别怕,他在。
靠,沉缚忽然觉得呼吸困难,现在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是什么鬼?她也没看他的手啊,那她现在这副德行是为什么。
沉缚佯装平静,深吸一口气,打着哈哈说:“不过,我这人有些笨,要是渡梏的时候犯了一些错误,你多多宽容宽容。”
“不会。”
就又听见危肆说:“你很聪明,不笨。”
他就像问邻居“你今天吃了吗”那样平常的将这句话说出来。
但沉缚没法子像正常邻居那样平常的回“正在吃,你要不要添双筷子”。
她现在只能像邻里中最不近人情的那一个人,在别人问她“吃了吗”的时候,“砰”的一声将大门紧闭。
拒不回答。
不过,总有一天,她也会回:
“今天好像要下雨,你记得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