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言的效率很快,第二天一下班就接上乔忘影,将她所有的东西全部搬回了明境湾。
这一天,乔忘影成了婚纱店所有人的焦点。
一是袁缘的到来,让大家知道了她是袁老板很重要的一个“亲人”,不明情况的同事还以为她是故意隐瞒,深藏不露。
二是廖言下班来接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以前廖言也来接过她,但他通常都将车子停在路边等她出来。可是今天,他直接来到了店里,让不少女同事见到后纷纷为之倾倒。一时间店里的所有姑娘都来围观了这位不知什么来历的大帅哥。
直到看见乔忘影出现后被他牵住了手,大家这才明白,不禁惊叹:“这姑娘吃得也太好了吧!”
*
后面的日子,乔忘影渐渐回归了姜迎雪的生活轨迹。
袁缘带她办理了上户手续,姜迎雪终于又回来了。
为了让她适应曾经的身份,袁缘告诉了她许多过去的故事,带她去了许多熟悉的地方,又帮她联系上了以前的老师,同学和朋友。
她开始慢慢地走进姜迎雪的生活圈。其实,很多东西都是刻在身体里的肌肉记忆,她只要稍微触及,熟悉的感觉就会立刻回归。
很快,她就适应了姜迎雪的身份,也习惯了大家不再叫她乔忘影,而是姜迎雪。
不过,廖言还是偶尔叫她乔忘影,尤其在家的时候。
至于撞击桥栏就能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怪事,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她后来又试验了几次,虽然并没有受伤,但撞击后四周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她好像再也无法实现穿越了。
直到她真的在桥栏上出了一场车祸。
那是六月的一天,廖言在外地出差,她加班到深夜才结束。
回家的路上,天空中下起了倾盆大雨,她开着车行驶至忘影桥上。
雨越下越大,她的视线变得异常模糊。忽然,不知是幻觉还是眼花,她竟看见桥栏上坐着一个女孩?
接着,仿佛被一种莫名的力量牢牢操控,她的车子不受控制地冲向了桥栏!
这是一次完全不在计划内的撞击,乔忘影显然有些惊慌失措。
更要命的是,她是朝着女孩的方向直直冲去的,如果真的撞到了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然而,来不及惊恐什么,她就穿过了女孩的身体,连人带车地坠入了江中。
而在急速下坠的那一瞬间,她也终于看见了女孩的模样。
那竟是她自己!
直到两具相同的身体渐渐重叠在了一起,关于两个世界的记忆也变得触手可及……
霎那间,她又变成了那团黑影,附在了一本棕色的漆皮笔记本上……
*
廖言是在第二天早上才得知了乔忘影坠江的消息。头天晚上他们刚刚通了电话,那会乔忘影正在加班,而他则准备起飞去另一个城市,匆匆聊了几句后两人就挂了电话,等他飞机落地已是凌晨两点,他便没再联系她。
哪知,一早醒来后竟听闻如此噩耗!
廖言赶紧订了最快的一班飞机,他发疯地赶到迎雪江后,望着广阔又黑暗的江面,忽然大脑一片空白。他瘫软在岸边,顷刻间,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全部荡然无存。
原来比得知消息更可怕的,是亲临其境!这一刻,巨大的无力让他完全崩溃,像是被恐惧的海浪彻底吞没,他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向。
很快,车子被打捞了上来,可是并没有乔忘影的身影。
这不算是个糟糕的结果,说明乔忘影还有生的希望。
与此同时,袁缘和廖谦动用了所有的资源,只为尽力搜救,方一然和南萱也赶到了现场,极力地安抚廖言。
似乎所有该做的,能做的,大家全都做了。
但,一切无济于事,乔忘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毫无踪影。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调查和证据都无法解释乔忘影为何会冲向桥栏,正如她当初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一样,如今,她又猝不及防地消失了!
短短几天的时间,廖言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消瘦的身躯,猩红的眼睛,满是胡茬的下巴……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他清楚地知道,时间过得越久,乔忘影生还的可能性就越低。如今已经过去快一周了,几乎所有人都给他判了死刑,乔忘影一定是死了。
可他还是不想放弃,他坚信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她就有可能活着。
不过,这似乎只能用来麻痹他自己,因为搜救不可能无限期地进行下去,廖谦也不允许他这样毫无止境地等待。
他的身体,正在肉眼可见地垮掉!
终于,在明大百年校庆的前一天,廖谦将他强制送回了家里。
回到家中,廖谦尝试着再一次开解廖言,这些天来,每当他看见廖言一副行尸走肉的模样,他的心仿佛也在滴血。
“阿言,我理解你的痛苦,也心疼你的样子。在事情还未明朗之前,我真的不愿看到你这样沉沦下去,想想你的人生,想想你的未来,振作一点好吗?”
廖言苦笑了一声,哑着嗓子:“可我已经没有未来了。”
闻言,廖谦不由得心脏一紧,呆滞了片刻,他将廖言揽至肩头。两个铮铮男儿,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亲密过了,上一次被廖谦这样抱住,还是廖言上中学时,妈妈去世的那天。
仿佛还是那个可以无条件依靠的哥哥,廖言鼻尖一酸,不禁失声痛哭了起来。这些天来,他不是没有哭过,可他更多的是在压抑自己,他不敢接受这残忍的现实,连哭泣都变得小心翼翼。
廖谦仰起脸庞,眼泪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至耳边,他实在不忍看见廖言这个样子,他的内心又何尝不是痛苦的,煎熬的?
“阿言,如果想哭就好好地哭一场吧,我知道这是一道很难过的坎,也许别人说得再多,对你都没有任何用处,可我是你哥,我真的害怕你做傻事,阿言,能不能为了我——”
他用着近乎乞求的口吻:“就算是为了我,好好活下去?”
良久,廖言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眸泛出一丝微光:“哥,我答应你,在找到乔忘影之前,我不会做傻事。”
听闻这句话,廖谦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虽然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但事到如今,他只能一点点地引导廖言了。
“阿言,明天明大百年校庆,我希望你能参加。”
“好。”廖言强撑着点点头。
安顿好廖言,已是傍晚时分,直到看见他沉沉入睡,廖谦才从明境湾悄悄离开。
他的手上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明天他要作为明大优秀校友上台发言,最近廖言的事情让他无暇顾及,现在他必须要花些时间好好准备一下了。
而且,他有预感林遥明天一定会来,他们已经快半年没见面了,在过去的七年从未如此长过。
凌晨四点,廖言醒了。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睡得最久的一次。果然,沉沉睡了一觉,他的精力明显恢复了不少,人也清醒多了。
今天就是明大百年校庆了,明明一周前,他和乔忘影还畅想着要如何参加这一盛大典礼,而他甚至计划好了这天同她求婚,戒指他都已经订好了。
可是现在,好像只能他一个人参加了。
他来到书房,翻出藏在抽屉里的戒指。不经意间,他瞟到了书桌一角的本子。
是乔忘影的那个笔记本,他有一阵子没留意了,也不知道她最近又画了什么。
他将本子拿过来,扫了一眼封面。
忽然,多年前的一幕场景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像是破云而出的光芒,斩破了此刻的阴霾,他终于想起了他是在哪见过的这个本子。
原来——
他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和乔忘影早已认识。
那也是一个校庆的日子,廖言还在明大读书,他记不清他是大几了,只记得那天下午校庆结束后,他骑车路过忘影桥去买东西,却意外地看见一个小女孩正在对面的桥栏上坐着,她静静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有些奇怪,也有些担心小女孩的危险,可他们中间隔着一条马路,此时桥面川流不息,他只好先下了桥。
买完东西后,他本以为小女孩已从桥栏上下来,但当他骑车路过时,却发现她依然坐在那里。他凑近一看,小女孩好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手里还拿着一个本子。
来来往往的路人和车辆,好像并没有一个停下来去关注她。
只有他停了下来。
“小妹妹,为什么在这坐着?多危险啊?”
小女孩惊诧了一下,却依旧望着前方,闷闷不乐地说:“我在等晚霞,我要画晚霞。”
他看了一眼天边,又看了眼小女孩的本子,问道:“晚霞已经出来了,怎么一笔没画啊?”
小女孩捏了捏笔,默不作声。
他皱了皱眉,不禁暗忖,这小朋友好像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声吆喝,原来是桥头处的一个小商贩正在卖冰淇淋,他灵光一闪,笑了笑说:“小妹妹,你等我一下。”
几分钟后,他拿来两个冰淇淋,把其中一个递给了小女孩。
也许是冰淇淋的诱惑太过强大,小女孩终于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咽了咽口水。
他又笑了,果然没有不爱吃冰淇淋的小朋友。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接过,舔了一口:“妈妈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可是我今天决定吃一次。”
“为什么?”
“因为我想如果你真是坏人的话,给冰淇淋下了药,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他怔了怔,不解又好笑:“为什么这么说?”
小女孩机械地舔着冰淇淋,黯然无色地回答:“因为我的妈妈刚刚去世了,如果我最爱的人不在了,我还要活下去吗?”
闻言,他的心脏猛一咯噔,幼时失去至亲,无疑是最伤心痛苦的事情,这种伤痛或许会伴随一个人的一生。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同样在前几年去世,只不过,那时的他比眼前的小女孩大几岁。
他抿了抿唇角,心疼地说道:“小妹妹,其实哥哥的妈妈在很久以前也去世了,但是你看看哥哥现在的样子,究竟是积极阳光?还是郁郁寡欢?”
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明媚的光芒,此刻,他只想尽力地给小女孩一点温暖的感觉。
听闻他的话语,小女孩这才抬头细细打量起他。
这一刻,他们四目相对。
伴随着天边恰到好处的晚霞,他们的全身都被镀上了一层金黄的柔光,朦胧而虚幻,仿佛一切美得不够真实一般。
他同样打量着小女孩,她的样子,是毋庸置疑的可爱。尤其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让他忍不住心颤了一下。
时至今日,廖言才彻底明白,怪不得,他会对乔忘影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感。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
他不知道当时的乔忘影在想些什么,但,仅仅过了一会儿,他明显地察觉到,她的神情舒展了许多,心情似乎也好转了不少。
可他也确实不知道,正是这短短几秒的对视,成为了乔忘影今后念念不忘的一幕!成为了她奋不顾身,一定要见他一面的执念!
而他呢,在岁月的长河中,早已将她彻底地遗忘……
回忆继续徜徉。
“冰淇淋都滴在身上啦。”他笑了笑,递给小女孩一张纸巾。
“大哥哥,我会成为你这样的人吗?”小女孩接过纸巾,不易察觉地脸红了一下。
“会的,等你度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你会发现,这个世界还有许多美好又未知的地方,小妹妹,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要记住,一定要好好地爱自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合上本子,准备从桥栏上下来。
见状,他终于放心地笑了,然后轻轻将小女孩扶了下来,也看见了那个本子。
棕色的漆皮壳,上面浅浅印着明暮大礼堂的图案,很古老也很特别的一个本子,让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妈妈留给我的本子,我要好好珍藏着。”小女孩也低头看了眼本子。
“嗯,你一定要带着妈妈的爱好好长大,这样她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