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俗话说,如果腾不出时间休息,那就得腾出时间生病。梅林大约是看不下去我硬撑着连轴转,一口气给我放了两个多月的大假。
这回,我甚至没有留在圣芒戈,只是去伦敦中转了一下,留了个入院记录,就连夜被查尔斯阁下找来的团队接走,由一家我从未听说过的私人医院解决我的循环问题。我也终于知道了纠缠我十多年的罪魁祸首叫什么名字——法洛四联。这个原则上一岁以内就可以根治的麻烦,因为各方面原因一直拖到了青春期。不过我整体上情况不重,症状也不典型,魔药又可以帮助我控制住大部分缺氧和循环不良的情况,直到这次状态全面崩溃,才不得不进行处理。
主刀医生的名与哥哥一样,但是姓卡伦。他是一位三四百岁的吸血鬼——家族成员都有着惊人的美貌。他们也是父亲的“老相识”,两个家族间彼此的各类合作已经延续了将近两个世纪——我都怀疑哥哥会名“卡莱尔”,也多少与这位吸血鬼医生有点关系。
我稀里糊涂睡睡醒醒过了二十多天。等到再次重新坐起来的时候——排除那些长期卧床导致的虚弱——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的轻松。
在我彻底苏醒后,卡伦医生很亲切的与我合影,说是要作为纪念。在拍立得的闪光灯下,卡伦医生白到发光。
卡伦医生有好几个养子养女,我瞥见过他们在院区里学习,也会与他们闲聊。这些被时间抛弃的永生者,有着令人嫉妒的精力和学习能力。更可怕的是,他们最不缺的就是经验的积累与几乎无尽的耐心。
不得不说,与他们相处的时候,我感到一种特殊的压力,甚至可以说,过去的人生观和价值观都受到了冲击。
大约是我那个瞬间的低落过于明显,长相最为甜美的吸血鬼姑娘爱丽丝安慰我说,普通的人类有着他们最为羡慕的血缘羁绊与纯美的灵魂,并且,也不是所有“永生”的吸血鬼都愿意拓展自己的世界,他们反而会成为被时间束缚的困兽,成为游荡的不断重复前一日生命的机械木偶。
这从现象上来看,很像小王子一天几百遍的日出与几百遍的日落,于是我把这个场景描述了出来。爱丽丝笑着说,对,但他们甚至没法分辨这些日出与日落的不同。
我这才释然。有时候活着只是一种狭义的、对续存对状态的描述,并不代表意义的产出。就像有些人,躯体离去,但精神永存;而又有一些人,虽说活着,但每一天都只是在重复昨天。
查尔斯阁下与查尔斯导师有时间的时候会来,但他们的时间安排非常紧凑,很少有两人凑到一起的机会。曾有一日我们三人终于凑成了局,凑在一起叽叽咕咕聊起了圣芒戈的灵魂课题,育种研发项目和生产力平衡,把过来查房的卡伦医生惊得没能维持住自己的完美微笑。
至于我的卡莱尔哥哥,则成为了查尔斯阁下的“剥削”对象,我甚至错过了与他一起跨年的机会——他成为了产业巡视员,在各个庄园为硬件做维护和人员招募——虽然圣诞节前后几乎没有什么园艺工作量,但硬件维护往往会挑选这样的时间,而且圣诞节也是吸收新员工的好机会,那些拿完年底奖金就准备跳槽的人往往在此刻蠢蠢欲动。
在没有父母陪伴的时候,爱丽丝和贾斯帕时常会出现在我的房间,他们会过来下棋,有时候也与我闲聊,或者仅仅是过来坐一会儿。午后小睡醒来的时候,我常常会发现爱丽丝安静得坐在会客椅那侧阅读——斯内普教授往往也会在那些时候出现。
爱丽丝总是热衷于邀请斯内普教授下棋,不知道为什么,在伦敦办公室里能与查尔斯阁下下个五五开的斯内普教授,总是在爱丽丝这里输得一败涂地——可我与爱丽丝交手的时候,都觉得她水平与查尔斯差不多。每次赢了棋局,爱丽丝会开心的蹦跶起来,而贾斯帕就会依在门框边上微微笑着看着她,那宠溺的眼神令我都忍不住扭头回避。
这个私人医院有十来个病房,但爱丽丝和贾斯帕似乎总喜欢呆在我的房间。我猜是不是查尔斯阁下私下拜托了爱丽丝和贾斯帕常来给我解闷,便找机会询问了卡伦医生,担心自己是不是影响了爱丽丝和她的男朋友的休闲时间。卡伦笑着说,“贾斯帕觉得这里味道很淡,对他来说,这是压力最小的地方。”
直到离开这家私人医院回圣芒戈“销病例”,我才搞明白了这个“味道很淡”是什么意思——我体温低,血流速度慢,就算手术成功了这两点也依然没什么变化,作为一个混血宝宝,我的房间里属于“人类”的气味很淡——贾斯帕是个“年轻”的素食吸血鬼,比起他的家人们,他克制欲望的能力相对较弱,因此,我的病房是最不容易勾起他食欲的空间之一。
此外,贾斯帕有个非常逆天的能力就是帮助控制他人的情绪,我的稳定状态不需要他太多操心,就这样,我的房间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休息室”。
行吧,没有给更多的人——不,吸血鬼——添麻烦就好。
等到拆走了身上所有的“维生管线”,已经到了不用再穿羽绒斗篷的季节了。父亲和他的一大堆下游产业链都随着气温的逐渐升高而逐渐忙碌起来。而我,也终于被斯内普教授接回了霍格沃茨。
“坐。”下火车后,斯内普教授坚持把我摁在了轮椅上,就像我离开时的那样。
——即使我一再强调,卡伦医生认为我已经恢复到接近一个正常人的状态了,完全可以胜任日常活动。也没能动摇他的坚持。
“这段路夜骐马车都要走15分钟。恐怕你那虚弱的四肢不够承载把你运输回地窖的任务,除此之外,庞弗雷夫人迫不及待的想见见你,我猜她不太愿意见到你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惹怒一个企图强势关怀你的哥哥,显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我只是口头小小的抗议了一下,就顺从得妥协了。
好几个月没好好住过的霍格沃茨地窖,依然散发着一股熟悉的令我安心的味道。下午的上课时间,大部分学生都在教室里呆着。教授又换过地窖的口令了,近期的口令都叫“当归”。
还是熟悉的洗手台,没变过品牌和气味的消毒液,还是LEAF小精灵在提供下午茶餐食,还是那只又胖又重的猫头鹰pika。去年十一月底跑完项目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行李,也还原封不动的堆在我的书桌边。我坐在地窖的沙发上,端着一杯近期刚刚被允许饮用的热拿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