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二位需要办理什么业务？”
“不是你们让我来的？”林祝夏一开口，火气比室外的热度还火乍，怼得前台哑口无言，顾时茂赶忙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师弟还没睡醒。我们是为了张美月的案子来的。”
前台反应过来眼前的黄毛就是上头特地交代过的人，亲自领着两人去审讯室。
这个案子顾时茂并不在现场，二部只允许林祝夏一人进入审讯室，他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不知怎么着，更紧张了。
审讯室内，林祝夏咬着吸管，不紧不慢喝着手中的柠檬茶，双眼一抬，凌厉的视线透过双面玻璃，眼中滑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
很快，连着暗室的门被推开，林震云从容地坐下，中年人的眼神温润包容，慈爱地看着林祝夏：“小夏，最近还好吗？”
视线相对，林祝夏神色平静，礼貌的态度让人不禁怀疑刚才他眼中的嘲讽是错觉：“林副部长，说正事吧。”
林祝夏将前因后果交代清楚，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和二部调查到的情况没有出入。
在确认单上签上名字，这个流程就走完了。
林祝夏盖上笔帽，起身离开，手刚放在门把上，还坐在原位的林震云沉声开口道：“等等，小夏，你听我说，这次的案子比较复杂，部长在祥合小区内发现了三具被炼化过的尸体，你……”
“林副部长放心。”林祝夏打断他的话，表明自己的态度，冷冷道，“我对二部的案子没有任何兴趣，也不会插手。”
房门关上，林震云坐在位置上久久未动，半晌，他苦笑一声，叹息间带着道不明的酸涩。
……
审讯室外，顾时茂坐在一旁椅子上等着林祝夏，没过多久，一个长相亲和的青年出现在眼前，笑眯眯的眼睛让顾时茂直觉这人不是善茬。
“您好，您是顾先生吧，路路通快递的合伙人之一。”温澈白笑着伸出手，两指间夹着一张名片，“我是天地快递的总经理，温澈白。”
顾时茂：“……”
果然是来找事的。
鬼族有一经商天才，如今地府的产业百分之九十都有他的参与，准确来说，是他一手促成了地府如今繁华的经济。
路路通和天地快递都是快递公司，客户群像重叠度之高，明眼鬼都能看出两家公司是竞争对手，只不过一个在阳间，一个在阴间，前者业务量之小，根本不被后者放在眼里，因此一年多以来大家都相安无事。
而且直到现在，路路通都比不上天地快递，无论在谁看来，路路通vs天地快递，都没有任何威胁性，这人来找他干嘛？
顾时茂没有接过，温澈白也不尴尬，依旧笑容满面，从善如流地将名片夹在一份文件里一起递过去：“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正好省得我去你们公司跑一趟。这是一份收购合同，有兴趣的话可以了解一下。”
路路通虽然还处于发展初期，但任何威胁都要扼杀在萌芽中！
路路通快递的两位创始人很聪明。天地快递占领了阴间的业务，他们就主攻阳间的，华国人口基数庞大，逗留阳间的鬼魂少说也有二三十万，若放任不管，说不定真的能被这两个人类做大做强。
而且据他调查，他们还为身处阴阳两界的鬼魂收取快递，这是天地快递无法做到的，先不说鬼魂不能自由出入两界，就是鬼族，没人乐意来阳间送快递。
总之，这家公司的前景很是乐观，如果宣传到位，何愁客户啊，他绝不允许这么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存在！
顾时茂：“……”
收购？
他们这小破公司居然有被收购的资格？？
活久见。
天地快递手指动动就能弄死他们好不好。
顾时茂开始怀疑自己太久没挖耳屎所以听错了，他一动不动，几番开口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有点搞笑。
“顾先生不打开看一下吗？”精明和算计从温澈白的笑眼中一闪而过，他相信，只要对方翻开这份文件看到收购价格，没有人类能忍得住。
“师兄，我好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身侧插入两人之间，顾时茂立马起身，拉着林祝夏左看右看，生怕师弟来了趟二部缺胳膊少腿，关切道：“怎么样？”
林祝夏还没回答，温澈白抢先一步，友善地笑道：“你好，我是温澈白，天地快递的总经理。刚才我已经和你的合伙人说了收购的……”
林祝夏径直略过温澈白，挠挠耳朵：“师兄，有人在和我说话吗？大夏天的，苍蝇怎么这么大。”
温澈白嘴角笑意一僵：“……”
顾时茂干咳一声，他看出来了，师弟心情不怎么样，甚至更糟糕了。
在温澈白的注视下，林祝夏视若无睹，大步流星地离开二部。
顾时茂讪笑两声，连忙跟上：“见谅，见谅哈。”
离开二部，林祝夏说什么也不乐意坐公交车回去，顾时茂无奈打车，等滴滴的时间又去买了冰淇淋给林祝夏。
一路无言，到家后，多日不见猫影的斗金终于回来了，正窝在沙发上睡觉。
猫奴之一罗小路，正屈膝窝在沙发和茶几中间，尽职地当着隐形空调。
“你们回来啦！夏夏哥，今天晚上有两个快递，取件地址我发你手机上了。”
林祝夏丢下一个“嗯”字，捞起沙发上的肥膘回了房间。
“夏夏哥怎么了，心情不好？”
“见着讨厌的人了。”顾时茂叹了口气，悄悄开门，门缝里床上的人窝成一团，一米八的大高个整个缩在被子里，连斗金也被迫窝里边，挣扎着露出肥头呼吸。
可怜极了。
他就知道！二部总不干人事！
关上门，顾时茂道：“今天晚上我帮夏夏去送快递，让他休息一天。”
罗小路：“有个快递没有地址，顾哥你ok吗？”
大多数游魂居无定所，也没钱买梨子纸手机。因此如果有鬼想要寄快递给这种情况的好友，上门取件时需要凭直觉报4个数，也就是取件码，然后再由林祝夏卜算位置送快递。
这是路路通的特殊服务之一。
当然，介于路路通还没什么名气，也没什么发展，客户也不多，设置站点没有必要，上门取件就成了路路通的优势，虽然并没有相似公司的可比性，但对顾客来说方便，那就是优势嘛。
“小看你顾哥了，占卜虽然没你夏夏哥厉害，但我也是有一手的！”
……
林祝夏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经天黑了，比他睡得还晚的大有猫在，斗金赖在枕头上，小肚子流成一滩。
注意到斗金头上秃了一块，林祝夏翻面查看，肥猫身上不止秃了一块，身上还有几道抓痕。
“你又出门打架了？”这么一翻，斗金掀开眼皮，不满地看了林祝夏一眼，爪子一拍，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林爸爸苦口婆心，“你已经是一只十岁老猫了，别动不动和年轻猫干架。”
斗金摆了摆尾巴，意思是：知道了，滚。
非常酷，非常不讲人情。
走到客厅，顾时茂不知道去了哪里，罗小路在摸鱼看直播，手机里传来凌栗咋咋呼呼的尖叫声，他边吸纸鸭掌，边哈哈大笑。
纸鸭掌纸鸡翅都是顾时茂做的，也是罗小路的工资之一，纸叠成食物的形状，本质上还是香灰。
“我师兄呢？”
罗小路吓了一跳，连纸鸭掌都捏扁了，他扭头看站在身后的林祝夏：“夏夏哥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比我还可怕。”
“是你太沉迷了。”林祝夏瞥了眼直播，这次凌栗去的是一个废弃的旧剧院，罗小路解释道，“都市传闻之一，宝笙大剧院，会飞的民国戏服。”
林祝夏：“假的。那是老板不愿意把祖产卖了，所以搞了这个传闻。”
“夏夏哥，你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去过。”林祝夏不想多说，又问了一遍，“他人呢。”
罗小路：“哦哦，顾哥帮你去送快递了，他让你今天休息一天。”
林祝夏掏出手机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放回裤袋，走去厨房煮面，睡了那么久，他饿了。
这头黄毛染的时间有点久了，发根长出黑发，又黑又黄的一头杂毛看起来十分不伦不类，然而罗小路看着，总觉得林祝夏的背影莫名有几分颓丧。
不过这股消沉气没维持多久，林祝夏把冰箱里的鸡蛋全打进锅里，一个也没给顾某留，罗小路甚至听到从厨房传来的诡异的偷笑声：“都是我的，一个都不给你吃，嘿嘿……”
罗小路：“……”
他又错了，这人多嚣张啊，一个人吃五个蛋也不怕胆固醇太高！
闻到味道，斗金也从卧室里跑出来，围绕在林祝夏脚边喵喵直叫，它也饿了。
变成鬼后，罗小路的嗅觉很是灵敏，他凑近斗金一闻：“咦，好多猫的味道。”
“你这次打的是群架？”林祝夏捏起斗金后颈，凶神恶煞道，“林斗金，我警告你啊，你这次要是再打架骨折，你爹我可没第二个头去染给你凑医药费啊。”
没错，这头十分容易引起各方误会的黄毛是为了这只不孝子染的。
两个月前，林斗金也不知道去哪里浪了三天，瘸着腿回家的路上，正好碰到下班回来的林祝夏。
林斗金是只聪明的猫，知道饿了要叫，病了也要叫，立马抬起受伤的右前腿，让他爹去治。
猫腿骨折，还得住院，一问六千，林祝夏恨不得折的是自己。
掏空钱包，还差三百。正好碰上猫店隔壁的理发店招染发模特，染个头拍几张照稳赚四百。
漂了两次，染上浅亚麻，走出理发店那天林祝夏还是帅的，半个月后，他得到了一头金灿灿的黄毛，很难看不出儿子林斗金就是他亲生的。
不止毛发像爹，斗金的表情也像，凶神恶煞地龇牙，表示自己不想听，低下头猛猛干饭。
“你这猫，肥肉长到胆子上去了啊。”林祝夏面也不吃了，开始教育儿子。
电脑里传出呼叫客服的滴滴声，罗小路飘回工位，回复几句，抬头喊住正和儿子对打的林老登：“夏夏哥，预定今天凌晨十二点半取快递的客户说，顾哥还没去取快递，电话也打不通。”
为了业务方便，林祝夏和顾时茂都有两台手机，一台是纸梨子手机，方便路路通app的使用，也方便和客户交流；另一台是阳间正常使用的梨子手机，用于正常社交需求。
林祝夏用梨子手机打电话给顾时茂，很快就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顾时茂气喘吁吁的声音：“纸手机没电了，车也没电了，今天这是什么运气啊……我先不说了啊，我去清水高中送个快递，送完我就回来充电。”
林祝夏松了口气：“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能出什么事啊，大街上连个人影都没有，不说了啊，我再骑半个小时就到了，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行，另一个快递我去送，你回来后就休息吧。”
林祝夏拿上安全帽，出门去送另一个快递，凌晨两点多回家时，顾时茂还没回来。
不详的预感在拨打对方电话时上升到顶端，果然下一秒，手机里传出冰凉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