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地位在一瞬间从生物顶端跌落到谷底，仿生人的苏醒让人类变得恐慌。这是个很抽象的概念，至少当媒体大肆报道实验室发生的惨案时，所有人都不愿相信这个离谱的结论。

张律师和老傅估计意识到事态的发展超乎他们的预期，于是向媒体说出了这几个月发生惨案的真相。随之而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谩骂以及人类的逃亡。

实验室，从头到尾都被洗刷过一遍。按理来说这边应该是最危险的区域，因为这里很有可能成为了仿生人的聚集地。

自上次和桑拉前往陈沛家中后，她们确实看见了机械猫，但它不会说话。桑拉一开始对张律师所言就起疑，现在更加巩固了心里的想法。

那只机械猫在周庭覃看来与别的玩具猫不同，它的眼神是凄楚和绝望的，像是被困在某种压抑的环境里，无法逃脱。

她大约对移植神经元的过程有了初步判断，于是周庭覃找来一本字典，并让它用爪子指出她说的词。机械猫点头了，每当周庭覃说出一个字时，它都毫不犹豫的正确指出。

这并不是巧合，而是事实。桑拉和周庭覃互看一眼，并对眼前如此诡诞的画面惊叹出声。真是太神奇了！

机械猫的意识果然是陈沛弟弟的，但载体因为是猫所以不会说人类的语言，只能理解人类所表达的含义，这是周庭覃最终下定的结论。

实验室十几口人命还浮现在周庭覃的脑海里，那些狰狞的景象让她头疼欲裂。即使这里已经被清扫过一遍，喷洒了酒精和消毒水，但是她的鼻尖还是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她能想出李壳死前的崩溃，周庭覃自己都没想到格纳尔竟是这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思索到这，往日实验室的陪伴和查案让她头皮发麻。

那是个有思想的机械体在与自己对话，而她却装做自己没有生命，窥探你的一举一动。

就好比一个布娃娃，你每日每夜不需思考，口无遮拦的同它说心里话。而哪一天，你得知它有生命，而且什么都知道时，就想立马找个地给自己埋了算了。

话说回来，格纳尔与布娃娃还是不同的，前者人畜无害后者却是时刻想要他们所有人的性命，是个名副其实的地狱修罗。

门外传来敲门声，周庭覃下意识地摸到腰间的枪。这栋综合大楼自从出事后已经被荒废了，不可能会有人来这里。

除非是那些觉醒的仿生人在猎捕……

敲门的人见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于是拧动了门把手。黑暗中，周庭覃始终紧盯着门的方向，并把枪瞄准了前面。

咔嗒一声，门开了。那人的眼眸闪着微弱的光，不是正常人类。周庭覃举枪射击了他，不过那个仿生人反应很快，他躲避了并打开了灯。

白光让周庭覃的眼睛有一瞬间的不适感，她强眯起眼看向那个仿生人，这个仿生人她没有见过，应该是他们内部研发的。

“你这家伙是来杀我的吗？”

这个男性仿生人有着正常人类的身高，他始终站在门口的地方。

周庭覃以为他在等待他的伙伴时，就见他似乎松了一口气。

“好久不见，周长官，我是罗鑫西。”门口的仿生人说。

听到这句话周庭覃手里的枪差点从手中脱落，“怎么证明？”

她虽然从张律师的口中知晓罗鑫西也参与到了仿生人的交易中，但她不清楚到底成功了没有。万一这些只是那些仿生人屠杀人类的手段呢？

费鲁希看出了周庭覃的迟疑，他道：“你想要我怎么证明？”

“把颌下的芯片扣出来。”周庭覃扬起下巴道，她手中的枪始终瞄准门口的仿生人。

颌下的芯片对仿生人意味着什么，周庭覃比仿生人还要清楚，这等于把自己的心脏挖出来。

费鲁希笑了一声，“周长官，如果是这样我恐怕无法证明我是罗鑫西的身份。”

“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尸体在哪里，如果你找到了，大概就会相信我就是罗鑫西。”

“如果是你们的陷阱呢？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周庭覃问。

“他们杀了我的妻子，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费鲁希说完转身离开。

空荡的走廊还有他的回响，“我的尸体在综合楼负八太平间二号冰棺，等你确认我们明晚老地方见。”

周庭覃放下举着枪有点酸涩的胳膊，从刚刚费鲁希的口吻中，她可以断定杨修贤没有被移植成功，这导致他的妻子间接性死亡。

卡外很多人都挪到了E区，那里是目前为止较为安全的地带。虽然它离活动带近，但它远离A区市中心。对于他们来说，相比仿生人自然灾害就不算什么了。

E区随便找了栋废弃的楼层搭了个办事处，科研部还活着的人除了周庭覃就剩权威的莱佩迪博士了，医护部也少了大半的人员，警部更是。

只有三部里的人活着，他们才有安全感，否则他们这些人怎么和仿生人对抗。为了确保卡外人能保护自己，警部给他们各自分发了配枪。这些电磁枪虽说伤害不大，但可以小部分的干扰仿生人行动。

“我们不会真的要在这里待一辈子吧？”人群中一个男人问。

“如果一直在这里我们不是被饿死，就是被活动带形成的火山高温给蒸发。”另一人面露苦楚说道。

一些人听了他们刚刚的话都低头叹气，好像末日来临前的绝望无助。

“不会的！”

人群内响亮的童声掩盖了众人的叹息，“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消灭仿生人不就能重建我们的家园了吗？就像打怪兽一样，把它们赶出去。”

这个小女孩凯力恩有印象，是那次在纸上画大蜘蛛的。即使知道自己的母亲死在仿生人手里，还能这么乐观让他意想不到。

小女孩的爸爸也开口了，“是啊，既然我们能把他们研发出来，自然也能轻松销毁他们！”

俩人的话安抚了卡外许多人内心深处的绝望，他们把枪塞在腰侧，仿佛看见了曙光。

大批仿生人的出现是他们没有料到的，这就说明有科研内部人员在与仿生人沆瀣一气。但是科研部现在存活的人员只剩下莱佩迪和周庭覃了。

前者虽然做着移植人类神经元的残酷实验，但到底来说目的是造福人类。又因为莱佩迪博士在卡外德高望重，所以各大媒体没有报道负面消息。而周庭覃不一样，曾经因为沃塞的事情不顾群众利益，自然成为了第一个怀疑的目标。

在之前张律师的讲话中，霍朗克认为，仿生人的苏醒跟医学也有点关联。所以他把桑拉也自动划分到了怀疑目标内，与周庭覃捆绑了一起。

不过桑拉的脾气不是好惹的，面对众人投来的目光，她抬头道：“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件很荒唐的事情。还有，”桑拉说着将视线转到霍朗克身上，“虽然格纳尔是周庭覃研发的，但这里面还有莱佩迪博士的把关，照你这么说莱佩迪博士是不是也有嫌疑？”

霍朗克咽了一声，他端正神态说：“桑拉，你和周庭覃是朋友，你肯定是帮她说话。莱佩迪博士为卡外鞠躬尽瘁，如果没有他，我们可能都无法抵抗恶劣的气候继续在地球上生活。”

桑拉不怒反笑，“莱佩迪博士为卡外做得事是事，周长官为卡外做得不算事？”

“周庭覃那是为沃塞人做事！”王彤轲怒道，“还有，她现在不是卡外的长官，请改掉你的说辞！”

“我女儿日夜泡在实验室的苦，就被你他妈一句话就否认了？！”人群中一个中年女人蹿了出来，张如静声音里带着愤怒，指着王彤轲说道。

王彤轲推了下眼镜，他不屑于这样胡搅蛮缠的女人为伍，“疯婆子，好男不跟女斗。”他转身就要走，并淬了一口唾沫。

王彤轲欠揍的语气让桑拉有点恼火，她正想伸手时，就见王彤轲不知怎么地摔了一跤。

“哎呦！”王彤轲吃痛一声，眼镜跌了老远。他眯眼伸手去摸眼镜，被一只黑皮靴踩住了手腕。

“痛痛痛！！”王彤轲大喊着，他抬头对视上一人的眼睛。

班索好像才知道自己踩了人的手，略微惊讶的收回脚，“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没看见。”

王彤轲拾起眼镜爬起，拍了下手中的灰。还没拍干净，屁股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听声音能感受到他摔得可不轻。

桑拉补完一脚后穿上高跟鞋，她没有想到班索会这个时候出来帮她，无论有意无意，她心里都有些开心。

她蹲下身瞧着王彤轲狼狈的模样，“装什么呢你？”

“你你你、你小人…”王彤轲气得结巴。

桑拉抚了下微卷的金发，笑了一声：“我是女王大人，”她站起身将视线重新聚焦在霍朗克脸上，说的话很大声，仿佛不是只说给他一人听的，“如果我和周庭覃真的与仿生人一伙的，你们应该小心点，睡觉的时候最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知道你们的位置了哦~”

这段话让众人毛骨悚然，无论如何卡外的人也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于是就有人说，“我相信你！”

还有人也说：“我也信你，你是医护人员，不会做出残害同类的事情！”

桑拉满意地挑眉，最终把目光落在霍朗克那张老脸上，“霍长官，你呢？”

霍朗克冷哼一声，没回答。

其实卡外人并不确定桑拉是不是奸细，但他们不敢赌，无论如何只要讨好她，或许死得就不是自己，谁会与自己的命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