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来过一次已对地势熟悉,布勒山操控云船穿过裂谷朝沃塞山村飞驶,一团黑影笼罩在周庭覃的脸上,她透过船窗朝下看去。呼啸的风吹刮着裂谷边本就不多的草根,显得荒芜寥落。涌动的气流使裂谷发出哀嚎的声音,这里的情况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我亲眼看见大地裂成很多条缝隙,张着嘴巴将活人吞了下去。”布勒山说着,脑海中浮现那日地裂发生的情形。
如果没做好心理准备,恐怕会承受不住现场的血腥恐怖。周庭覃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沃塞的居民能活到现在不容易,能迁移一点是一点。”
他们没有在说话,但是彼此心里都隐约感受到人类的生存越来越困难了,地球的活动在挤压他们的空间,真的会像恐龙一样灭绝吗?他们不知道。
一片空旷的区域,几十人围坐一圈又一圈,中间盘团坐着一个老人。他们闭目嘴中呢喃细语,像是在举行着什么仪式。其中有一个小女孩偷摸睁开一只眼,目光锁定了一艘云船,大片的阴影覆盖在她的脸上,“妈妈,天上有船在飞诶。”
身旁的母亲闭目拍了下女孩的头,让她闭眼专心。
女孩撅嘴睁开眼说,“我没看错,真的有飞船!”
中间盘腿坐着的老人闭目道:“小朋友,我们要尊重逝者,不要吵。”
云船降落的声音让几十人这才睁开眼,老人揉了揉眼,然后眯眼看向走来的一男一女。男人他们都熟悉,女人倒是个陌生面孔。
布勒山走到老人面前,“村长还记得我吗,我是警员布勒山。”他掏出证件展开。
村长点头,又指向他身旁的女人。
周庭覃本想开口说话,布勒山抢先说道:“这位是医护桑拉。”
紧接着他用只能二人听见的话说,“临时计划,周长官勿怪。”
周庭覃只好咳嗽一声,然后说:“是的,我是总所医护部的桑拉。”
村长存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你们这次又是身上有任务?”
布勒山知道,沃塞的居民很久都没等到卡外的消息,多少对他们这次来的目的有所防范。他拍着村长的肩说:“抱歉,这几天因为一些案子耽误了,这次来就是卡外打算接你们回去的。”
“真的吗?”其中一个皮肤黝黑的女人面露喜悦。
布勒山点头对她说,“是真的。”
大家各自看着对方的神情,他们的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被遗弃了这么多年,卡外竟然愿意接他们回去。
“小伙子,您传达的是谁的命令,作数吗?”一个年迈的女人拄着拐杖,颤巍巍地从人群中冒出头来。
年迈的女人戴着老花镜,她看起来很谨慎,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对方的脸看。似乎她是个有读心术的大师,能看透人心。
这个问题恰好压住了布勒山,他没想过会有人这么问。
此时身旁的周庭覃看向女人说:“我们传达的是周长官的命令,不知道老人家有没有听过这人?”
周长官。
人群中一些人脸上流露疑惑,一些人似信非信。年迈的女人一双老眼转着,随后听见她笑了几声:“我知道她,虽然我不生活在卡外,但是内部的新闻还是会看的。卡外一共有三位长官能说得上话,周长官就是其中一位。还是第一位女性长官,卡外可很久没有过了。”
众人听了有一瞬间雀跃,只是一位黝黑的女人指着远处的云船问:“可是这里只有一艘云船,我们沃塞有几十人,能坐下吗?”
众人这才注意到云船只有一艘,于是气氛又平静下来了。
村长看向布勒山道:“你们打算怎么载我们过去?我们还有自己的随身行李。”
“为什么不多派些云船呢?”其中一人喊着。
“是啊,是啊!既然决定接我们去卡外,怎么就派了你们两个人?”又一人附和了一句。
眼看气氛逐渐走向不对劲,年迈的女人突然拉过周庭覃的手,将她拉到了几米开外。
“周长官。”年迈的女人摘下了老花镜,她认出了眼前的人。
“您…”周庭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然暴露的马甲。他们在下云船时,布勒山递给了她一个口罩戴上,没想到还是被人看出来了。
年迈的女人瞧出了一些苗头,“沃塞现在的生活与早期的原始村落没有什么区别,地裂火山摧毁了很多东西,村里的居民很多都没上过网,唯一的电子投影只有村长家有,但是他们都不看,因为他们怕看到卡外的人,会心里不满不公。后面只有我在看,一把年纪了已经不在乎那么多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所以,即使你不戴口罩,他们也未必能认出你。”
年迈的女人重新戴上老花镜,她牵着周庭覃的手往回走,“周长官,沃塞的孩子们就交给你们了。”
简短的一句话却似一把匕首刺进了周庭覃的心里,显然年迈的女人已经猜出来了。卡外的人没有接纳他们,这些都是一个谎言。另她心脏抽搐的是,女人没有撕破这张面孔,而是当成寻常事一般将话抛出。
“各位,卡外打算分批次安顿我们,大家放宽心。”年迈女人说。
她好像在沃塞有着不亚于村长的信服力,众人在听到这句话时不再提出争议。
村长转身面向人群,他从女人的脸上也看出来了,“大家听我说,第一批先让女人和孩子先走,然后是男人,最后再是老人。”
“不应该是先让老人走吗?”黝黑的女人举手问。
村长凌厉的目光刺向他:“我说了,老人最后再走。”
黝黑的女人不服,她大喊质问:“为什么?!老人在沃塞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生命危险,为什么不把他们先带走?”
“班索!不要无理取闹!”年迈女人的拐杖敲击地面,“听从村长指挥。”
班索不解,她的目光游移在年迈女人和周庭覃两人的脸上。
提出不满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很多居民,大多都是年轻人。老人只是默默无声站着,一双浑浊的眼此刻看得很清楚。于是,他们止住了年轻人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