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隐宵被夜光螺的悲鸣惊醒时，发现整个海底洞穴正在分娩。那些镶嵌在岩壁的百年螺壳一张一合，喷出数以万计的荧光卵囊，像满天星辰坠落在幽蓝海水里。

他伸手接住一枚飘落的卵囊，薄壁内蜷缩着微缩版保育箱投影。谢昀突然从身后环住他的手腕，移植腮腺的脖颈渗出墨色血丝："1987年...3号产房...的氧气浓度..."

卵囊在掌心突然爆裂，粘液在空中拼出母亲难产时的监控画面。顾隐宵看见自己青紫的小脚从产道滑出时，谢昀正被护士装进标着"医疗废物"的黄色胶袋。

"SY-1987不是编号..."谢昀沾着墨汁的手指在他尾椎游走，新生的鳞片立即显影实验日志，"是保育箱...消毒柜密码..."

当第43枚鳞片脱落时，顾隐宵在镜面洞窟看清了所谓《海错图》的真相。谢昀后背交错的伤疤根本不是诗句，而是母亲用产科镊子刻的调包记录——每道凸起代表一次保育箱转移，最深的那条对应着他被植入记忆芯片的时间。

"疼吗？"他的指尖刚触到疤痕，谢昀突然剧烈痉挛。移植腮腺喷出的墨汁染黑半个洞穴，在镜面显影出连体婴分离手术的录像。

顾隐宵的呼吸器导管突然被扯断，谢昀沾着墨汁的唇堵住他惊呼的嘴。咸涩的墨液渡入口腔，视网膜立即浮现母亲盗取实验体的监控——她抱着谢昀跳海时，手术服里裹着的是本该属于他的死亡证明。

"2.47..."谢昀用齿尖咬开他潜水服的锁骨扣，"是我们的...体重总和..."

记忆水母群来袭时，顾隐宵正用鳞片为谢昀缝合爆裂的腮腺。那些半透明生物体内蜷缩着不同年龄的克隆胚胎，最年长的那个正在水母囊腔里临摹《声律启蒙》。

"妈妈...修改了...孵化参数..."谢昀将孕纹听筒按在他渗血的腹部，羊水录音混着气泡响起："当双生子的泪滴同时落入胚胎培养液..."

顾隐宵突然呛进大口海水，发现谢昀正用珊瑚枝刺穿自己喉部的控制器。墨色血雾喷涌而出，染黑了方圆十米的海水。记忆水母群在此刻集体自爆，溶解液将两人的血编织成婚纱裙摆。

"哭啊..."谢昀将母亲的心脏标本按在他流泪的眼眶，"要同时..."

当第一滴泪珠落入心脏标本的血管，所有克隆胚胎开始融化。顾隐宵在剧痛中看见真相——所谓"双生子实验"不过是父亲用他们细胞培养永生容器的幌子，母亲早已将真正的遗嘱刻在谢昀的肋骨内侧。

浮上海面时，朝阳正为褪色的螺壳群镀上金边。顾隐宵跪在礁石间，发现每枚空螺壳内壁都刻着母亲的字迹。那些曾被当作产卵器的螺旋腔体里，密密麻麻刻着三百六十五个"晓声"。

当他掰碎第七枚螺壳时，锋利的碎片割破掌心。蓝血渗入螺纹的刹那，岩壁浮现全息投影——母亲抱着两个襁褓站在焚烧炉前，将真正的实验计划书塞进属于谢昀的襁褓，而写着他名字的襁褓里，静静躺着枚沾血的婚戒。

"爱是...计划外的...心跳骤停..."谢昀的残破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顾隐宵转身看见他浑身缠满螺卵粘液，脖颈伤口处正缓缓绽开一朵荧光珊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