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两秒,言俞只是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
突然,意识到什么的陈述松开力气。
言俞的五根手指失去血色,黏在一起。
活动了一会儿才散开。
一拳能打凹车门,陈述清楚自己的力气有多大。生怕弄疼言俞,轻轻捏着五根白净的手指,左右翻看仔细检查。
像端详一块价值不菲的珠宝。
言俞抿了抿嘴,抽开手。
到底谁才是病人。
手被抽开,换来陈述一脸茫然,继而又流露出失落的神情。
宛如一只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我是不是弄疼你了?】陈述关切问道。
陈述,你不用再帮我了。
言俞原本想这样说,但看到病床上人的模样,酝酿已久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站起身,看了眼留在桌上的保温桶。
【明天我再来看你。】
手上的留置针暂时没法拔开,陈述只能眼睁睁看着言俞离开病房。
门关上后,人又躺回床背。
“明天再来看我吗……”陈述手伸向腹部。
梆硬的肌肉,摸着毫无感觉。
好在言俞没有生气。
应该没有生气吧……
陈述的脑子被言俞的一举一动掏空。
脑子空空,唯有言俞指尖留下的触感,冰冰凉。
言俞的右手中指内侧有颗小痣,刚刚那颗痣正贴在自己腹部肌肤上。
白皙肌肤上的黑色小痣,和言俞本人一样,有种说不上来的色气。
掀开被子,某个部位又有冒头的趋势。
陈述暗骂了一句。
和重逢言俞后的自己,仿佛就像个变态。
想点别的,想点别的,想点悲伤的事。
陈述逼着自己转移注意力。
相较于一开始的提防,最近的言俞似乎愈发平易近人。
就像一只一开始只会躲避,后来逐渐学会亲人的小猫。
言俞今天主动来看他了,带着鸡汤,还亲自喂他。
即使刚刚被“挠了一爪子”,陈述依旧成就感满满。
想到这里,单间病房里的陈述没有悲伤,只有暗爽。
回味不过两分钟,梁洋打来了电话:“陈队,一个人在干嘛呢,手机都不看。”
十来分钟前,梁洋连发了几条视频。
“没干嘛,就看。”
“卧槽,你是不是在憋笑啊?”
“没有,你听错了。”
“人都被撞了还能笑得出,脑震荡被震傻了吧。你要不再照照CT?。”
陈述如果被误诊,梁洋是第一个开香槟的。
“滚。”
挂断电话后陈述脸上的笑意褪去,切换至工作模式。
梁洋一共给他发了三段视频,都是今天上午停车场附近的监控录像。
第一条视频,画面中的男人背对摄像头,从远处走向黑色SUV。
陈述暂停放大。根据车子的高度和宽度,能推算出男人的身高在174cm-178cm之间,体重大致在70-75kg,连帽衫挡住头发,看不出发型。
继续播放,男人从怀里拿出一包工具,依旧刻意避开摄像头,却好似在时刻侦查周围动静。在其他进出车辆前,他已然调整好站姿,未引起他人的怀疑。
四个轮胎,破坏时间仅用了不到5分钟。
等男人准备离开时,陈述又放大了画面,能看到他将手套取下放回了口袋,避免指纹的泄露。
紧接着,陈述点开第二条视频。是另外一个摄像头下的视角。
原来男人的车就停在了陈述车后。
约谢华见面是自己昨晚临时的决定,所以对方肯定不会提前知道。也就是说,这个人跟踪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这期间陈述对此毫无察觉,一是没往这方面想,二更能说明此人有着极高的跟踪水平。
普通人能有如此高的侦察与反侦察能力。
是谁,陈述心中基本已有答案。
第三段视频中,陈述看到了自己。
SUV驶离停车场后不久,白色轿车也跟了上去。出口处的摄像头清晰地拍到了车牌,461KF。
这辆车显然不是男人自己的,要么是租的,要么是□□。
陈述更倾向于第二种。
闸机抬上去后,摄像头终于照到了一张戴着白色口罩、刘海几乎快盖住眼睛的正脸。
导诊台前,护士正在与一个带着白色口罩的男人说话。
言俞从病房出来,走到电梯的路上经过导诊台瞟了一眼,戴着口罩的男人似乎在与护士沟通。
言俞前脚刚站在电梯口,后脚口罩男站到了他旁边。
医院高层电梯的等待时间总是很长,不一会儿,电梯口陆续来了其他人。
借着上电梯的空隙,言俞用余光瞥向左边,不想对上男人的双眼。
男人早就在盯着言俞。
言俞眨了眨眼,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在口罩按下一楼按键后,他按下了负二楼的按钮。
二十三楼、二十二楼、二十一楼,随着每层电梯的停靠,言俞逐渐被挤到了最里边。
十楼,电梯门打开。
感觉到有人在拍自己的肩膀,言俞往左边看去,是口罩男。
因为遮挡,言俞看不见男人在说什么。即使知道,言俞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他小幅度用手指向自己的耳朵,简单地比了几个手语动作。
每每他做出这几个动作时,对面的人不说立马,很快也能反应过来他是聋哑人。
果不其然,男人转回了头。
到了一楼,大部分的人走出电梯,男人紧随大流。
电梯门关上,抵达负一楼,言俞走出电梯门,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停车场的出口,逆着车流方向从停车场入口走出,又重新返回一楼大厅。
他赶忙找到上行的货梯,重新按下23楼的按钮。
不是直觉,刚刚在经过导诊台时,他虽然没能看到男人在说什么,但台前护士的一个词引起了言俞的注意。
“车祸。”
车祸,陈述。
当然,医院这么多人,出车祸的不是只有陈述,他们聊天的内容或许是其他病房的患者。
走去电梯间的路上言俞一直在想。
陈述告诉他只是一场小小的车祸,是意外。
如果男人的探病对象是陈述,那么探病者只会是陈述的熟人或者是肇事者家属。
在两人交谈之际,言俞看到护士拿出了登记本。
这间医院管理严格,但凡去房间探病,都需要在前台进行登记。
可能是自己多心了,走到电梯间后,不想男人竟然跟了上来。
也就是说,他压根没有进入病房。
出于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一个人都已经到了医院却不愿意进病房看一眼?
因为不想,还是因为身份不方便?
杨长漫的事让言俞习惯性地对任何事物保持着警惕与怀疑。
正当他电梯里思索之际,男人的搭话让他确信。
这人是来找陈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