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人都要乱成一团乱麻了，手忙脚乱把沈扶寂扶进病房，脱下他身上的短袖，又青又紫的血痕吓得何雅连忙让人去找医生来给沈扶寂处理伤口。

“吓死妈妈了。”

她抹着眼泪看着自己儿子，谢莲醉连忙去安慰她，沈随站在病床旁边，目光复杂看着沈扶寂背上又青又紫的伤口。

“妈，让你受惊了。”

沈扶寂也抿唇安慰她，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你爸怎么能这样吓你，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

何雅又抱怨又心疼，只能给儿子擦着汗。

沈扶寂的目光无意识又落向沈随，沈随也在看着他，目光对视上的瞬间沈扶寂又垂下眼。

刚刚沈青山把手插进兜里的时候他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因为是全首都的理事长，所以想干的事情没人敢拦，但沈扶寂还是拦了。

他庆幸那一枪没打到沈随脑袋上。

“少爷，邵家来人了。”

保镖进来礼貌汇报，沈扶寂收回思绪，又安排了一下：“把我妈送回别墅。”

“我不回去，妈妈要照顾你。”

“妈，我能照顾好自己，你今晚还是去照顾照顾我爸的情绪比较好。”

沈扶寂拒绝的干脆利落，何雅一时间也没了话再说。

沈扶寂背上缠了一层纱布，又换了身干净衣服就走出去，沈随抬脚跟在他身后。

一进休息室，焦急等待的邵文峰就过来和他握手，身边还站着把双手裹成猪蹄的邵恒。

沈扶寂大大方方坐在沙发上，歪头看他们的表演。

“沈少爷，我今天本来是在外面出差的，没想到这小子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

邵文峰三十多岁，戴着一副眼镜，很规矩地向他表示歉意，还示意让人提来了一堆东西赔礼道歉，邵恒也赶紧上前赔罪。

“沈少，沈少，我不知道是你……”

“沈少，听说冲撞的是谢小姐，我们这个样子上去也不太合适，还是劳烦沈少向谢小姐表达歉意，我是邵恒的舅舅，理应好好管教他。”

可惜沈扶寂背上有伤，刚靠了一下沙发就疼得微微皱眉，只能坐起身子。

邵文峰还以为他又不高兴了，赶紧给邵恒腿上来了一脚，邵恒一软就跪了下去。

“沈少，还麻烦饶了我家这孩子一命吧。”

邵文峰好声好气给他求情，邵恒一听是掉脑袋的风险就赶紧磕头哀求：“少爷少爷，饶了我吧，我真的知道错了，求你了求你了……”

沈扶寂开口：“没说要杀你。”

邵恒连忙又磕了几个头：“感谢少爷感谢少爷！”

邵文峰似乎也松了口气。

“但是……”

沈扶寂的话峰一转，邵家叔侄的心又提了起来，邵恒瞪圆眼睛看着沈扶寂的嘴。

“医药费疗养费这些不用说都是你们邵家出，邵恒聚众吸粉，暴力伤人，这两条罪名是警察立案的，能不能捞出来看你们本事。”

说完他就起身，向邵文峰露出一个礼貌又疏离的微笑，单手掌心向外：“请回吧。”

邵文峰也连连道谢，恨铁不成钢地带着邵恒走了。

凌晨十二点的街道人不算多，沈扶寂拉了拉衣袖，又因为背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沈随一直在观察他的举动，他轻声说：“少爷，今天谢谢你。”

“谢什么？”

沈扶寂有意逗他，眼底带笑反问了一嘴。

沈随抿抿唇，笨拙道。

“我背你吧。”

沈扶寂没想到他真的下一秒蹲在自己面前，瞬间觉得不太好意思。

大街上还是有点人的，这呆子现在闹哪出？

沈扶寂连忙向前走了两步，“不需要啊，我伤的是背又不是腿。”

沈随又站起身，跟上他的步伐：“好，如果你累了你就告诉我，我背你回家。”

沈扶寂闻言沉默，踩着落叶往前走，沈随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引来不少人侧目。

可能是觉得气氛沉闷了些，等红灯的时候沈扶寂拿出手机放歌，他扭头去问沈随：“有喜欢听的歌吗？”

沈随摇头，意料之中。

沈扶寂就转过身自己低头找歌，沈随这个角度能看到他线条流畅的脖颈，恰到好处连接头颅与肩膀，沈随之前在这里留下过一个吻痕。

“绿灯了。”

沈随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衣服下摆，沈扶寂刚抬头就被他拉着走过马路。

他觉得很有意思。

沈扶寂把手机放进兜里，音乐声就汩汩流出。

一首《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

前奏是钢琴曲，渐渐加上了小提琴的和声，沈随无端想到谢莲醉之前跳舞的那首钢琴曲。

节奏开始加快，像鼓点一样的旋律敲击着沈随的心脏，他的思绪拉得很远，想到了记忆中那个实验室，还有地牢里的永生奴们。

黑暗通常漫长，大家每天安安静静待在一起，如果不是沈随出去过，他真的会以为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

因为见过太阳，所以也想带他们走到光明处。

出神的也不止是沈随一个人，因为沈扶寂也在看着地面若有所思。

沈随看到他的眼睛蒙了一层很沉重的雾，又黑又亮，心口无端沉闷。

他是不是也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过了很久，沈扶寂才回过神，他有些困了，转身直视着沈随的眼睛，语气染上几分自己都没感觉到的紧张：“你觉得我家在哪？”

沈随懵了一下，淡淡开口：“龙湾吧，少爷在那个房子更自在。”

沈家别墅沈扶寂不经常回去，S大旁边的公寓又有些狭窄，只有龙湾又大又宽敞，沈扶寂住着最舒服。

“那我现在想回家了。”

沈扶寂眨眨眼，又看着他的眼睛，想读出点什么。

沈随点点头，重新蹲在他面前：“我认路。”

沈扶寂这次倒是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背上，其实这个地方离龙湾并不算近，开车起码也得半个小时，现在他的无理取闹就是有点刻意为难沈随。

沈随没什么意见，稳稳地背着他，还怕幅度太大扯到他身上的伤口。

沈扶寂低头闻到了属于他的味道。

“沈随，要不要给你改个名字？”

沈扶寂问他。

沈随认真思考片刻回答：“听你的。”

“随这个字寓意不好。”

沈扶寂也在思考，想了半天他才开口：“昭吧，昭这个字好。”

沈随浑身过电一般颤了一下，他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眶，带着些不可置信，又隐忍着开口：“什么意思？”

沈扶寂好像轻笑了一声，沈随没能听清。

“想起一个词，来岁昭昭。”沈扶寂喃喃自语，“意思就是让我们小随的未来前景一片光明，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沈随敏锐察觉到从自己的脖颈上滴下一滴温热的水珠，顺着身体流到锁骨。

沈扶寂哭了吗？

“你记不记得在茶山的那天，你也是这样背我的？”

沈扶寂吸了吸鼻子。

沈随点头：“记得。”

“累吗？”

“不累。”

“为什么？”

沈扶寂的询问声在他耳边骤然回响，他知道沈扶寂想问的不是指他累不累。

“因为我喜欢少爷。”

沈随坦然，又闭了闭眼。

他喜欢沈扶寂，他自己的生理反应骗不了人。

“如果我不是少爷，你会不会喜欢我？”

沈扶寂的问题越来越无理取闹，沈随同样眯着眼睛在思考。

但沈扶寂自己很快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胡说的，如果我不是少爷，我们就不会遇到。”

沈随的脚步停住了。

随即又往前走。

“我不知道。”

他如实回答。

沈扶寂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脖颈，很痒，很挠人。

“其实我没有退路了，我没有退路了……我爸会弄死我的……”

“为什么？”

“因为……”

沈扶寂惨惨地笑了，想到什么一样开口：“因为这是我第二次迕逆他的决定了。”

第一次是因为不换沈随，第二次是因为不杀沈随。

可惜沈随只能猜出来一半原因，他语气顿了顿，安慰他：“我会保护好你的。”

沈扶寂笑了，他还揉了揉沈随的头发。

“早知道你这么好，之前就不给你随便起名字了……”

沈随摇摇头，又点点头，揽住他双腿的胳膊紧了紧。

“要是你能认识之前的我就好了，我之前人挺好的，喜欢运动喜欢打游戏喜欢旅游，日子也没有现在这么无聊，要不然裴朔老说我这个毒舌的人带着你结果让你连话都不好好说。”

沈扶寂第一次话这么多，他低低地笑。

沈随微微侧头，轻声道：“你不毒舌，你是甜的。”

沈扶寂又被逗笑了，或许也是因为太疲惫了，他慢慢地靠着沈随的肩膀睡着了。

沈随的步伐一直没怎么变过，一步一步朝着龙湾的方向走去。

等到了龙湾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了，沈随满头大汗叫醒沈扶寂，唯恐害怕他牵扯到自己的伤口。

“洗洗吧。”

沈扶寂揉揉眼睛，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睡了这么长时间。

沈随点点头，又看着他：“我帮你。”

沈扶寂倒也没有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就走去了浴室，两个人裸着上半身面对面，沈随拿着毛巾很仔细地给沈扶寂擦拭身体。

给沈扶寂擦完后沈随又自己冲了个澡，吹完头发就爬上了床。

沈扶寂坐在床边看他。

沈随也看着他。

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又贴上嘴唇，沈随伸手就关了房间的灯，一片漆黑里只能听到彼此剧烈的喘息声。

这个吻很长，也很深。

像是一场漫长的雨，温柔细腻又缠绵悱恻，逐渐加深的慢慢侵袭烧得两个人理智全无，沈随的手扣上沈扶寂的后脑勺贪婪的索取一切柔软，沈扶寂对他总是那么好说话。

“沈随，从明天开始你就叫沈昭吧。”

“那你还要叫我小随吗？”

沈随仍然是把背对的他圈在怀里，小心翼翼和伤口保持着必要距离。

“不叫了，随这个字不好听。”

“那叫什么？”

“昭？是不是有点难听？”

“挺好听的，我喜欢。”

沈随点点头，又亲了亲他的发丝。

沈扶寂也笑了，重复了几遍新名字：“昭昭。”

来岁昭昭，昭昭，沈昭不再是一个被随意决定生死的永生奴，也不会顶着一个随便起的名字生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