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所是一栋四层楼房，内部结构朴实无华，和现实世界见到的那些没什么不同。

谢知衍正在交易所的一楼，门口一进来看到的右壁都被信息化，大大小小的半透明窗口布满电子屏。

系统004518上线，为他的宿主介绍：“你看到的这面墙是虚拟的匿名论坛，供主播交流的地方。”

谢知衍走近了瞧，窗口每分每秒都在发生变化，刷出最新的消息。

【Q：怎样才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的副本？】

【1L：伪命题这破游戏都是副本挑人。越级进副本，比如从C级进B级，第一个B级副本是可以自己挑的。别的方法就不太明确了，可以肯定的是，每个副本都和你自身有关。】

谢知衍看到一个标题，名字叫全服第一可以获得出去的机会。他点了进去。

【1L：说的是Snow吧？他真的出去了么，账号封锁了。】

【2L：传闻中达到全服第一就有机会可以见到祂，Snow账号都锁了。应该是真的。】

【3L:上一个全服第一是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不在总分榜上了，可他没有出去，还成为了修正官。】

……

目光在三楼那里稍作停顿，谢知衍回想刚刚出地铁时的场景，总分榜似乎真的没有衍。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

系统004518触碰窗口，更多的回复刷新出来，“500积分一个问题，你可以在这上面提问，得到其他人的解答，时间不限，后续可以来这里随时查看回复。”

谢知衍凝视论坛飘浮的窗口，锁定一条“伪命题未解之谜：海边漩涡赤海传说”的提问，隔空拖拽下来，一目十行地看着，“怎么提问？”

“你要提问？”

系统004518拖着尾音，饶有兴趣道，“很简单啊。”

谢知衍平静地看着他打了个响指，提问板立刻展现在他身前。

【是否花费500积分提问？】

【是】

【积分已扣除，请输入问题。】

提问板变成了一个提问条，指尖轻触，下方延伸出一个键盘。谢知衍只在上面打了一个名字：庄知乐。

系统004518将他输入的问题看得一清二楚。尽管他看上去毫无波澜，凭空冒出来的天平还是出卖了他。天平感知到他拨动的情绪，左右两端上蹿下跳，仿佛经历了风吹雨打。

“可以了。”前面的人说，“你说的，赚积分的地方在哪？”

谢知衍回过身看向他时，系统004518已经松开紧握的拳，天平也被回收，看不见的手心不可避免地留下弯月似的印。

少年虽是笑着的，身上那股寒意却骗不了人，“走吧。”

谢知衍默默数着。

第三次。

交易所出门一转，欧式建筑金碧辉煌，罪恶之城的招牌横在眼前。

红毯铺台阶，碧池间莲花浮动，大门口两尊门神，天使与恶魔手中的圆瓶源源不断倒出水流。门内人声鼎沸，交易定锤声不绝于耳，一砖一瓦、来往人群间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奢靡。

谢知衍语调很平，扬眉道：“你要带我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

谢知衍前脚刚迈进罪恶之城，就感受到有视线落到他身上，和在上个副本中那种被监视的感觉不同。

他走了两步，抬头往上看，二楼由一圈单独的包间组成，暗红色的纱帘阻隔了外界打量的目光。

“哟，这不新人榜第一么？”

这欠嗖嗖的声音前不久刚听过，是那个跟着刀疤男的小弟，额头绑了个头巾的瘦高个。他若是在，说明另外两人也在。

谢知衍环视一周，果然如此。

三人组占了个初级牌桌。头巾乐得很贱，“难道Eunoia没给你好资源吗？怎么沦落到罪恶之城了，不会是Eunoia发现你就是个运气好的废物把你赶出来了吧。”

三人组放肆的大笑在这罪恶之城中，无人在意。牌桌前的每一个人都在享受极致的娱乐，压根无心关注这边。

谢知衍懒得解释，直接问沉默已久的系统004518，“这里有什么特殊的规则吗？”

“罪恶之城贯彻娱乐至死，有积分就能玩，没积分有命也能玩，别砸场子，没什么特殊的规则。”

系统004518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只要你不被发现。”

刀疤见谢知衍迟迟没动作，噗嗤声里带着嘲讽的意味，大马金刀往那一坐，挑衅道：“来这儿的都是为了积分，现在四缺一，来不来？”

胖子顾虑道：“大哥，我们的积分……”

头巾打断他，刻意说给走来的谢知衍听：“怕什么，他一个新人，能有什么经验？来了就是给我们送积分的。”

刀疤哈哈大笑，他盯着谢知衍轻飘飘坐下，眼神中毫无怒意。他们的嘲讽在他眼前不值一提，刀疤顿时心生不爽，故意说：“心计牌，新上的，敢玩么？小白脸。”

谢知衍扯了扯唇，置若罔闻，观察这张牌桌，“说规则。”

牌桌四个角对应四个座位，放置了相应的圆盘，圆盘保持初始数25%。

“没见识的新人。”头巾轻蔑地笑了声，抬手指向中央一台黄金打造的发牌机，“待会由它宣读规则。”

发牌机底座含有四个出牌口，上方对应四个电子屏。顶端的提示灯还是暗着的，没猜错的话，这台发牌机还有防作弊的功能。

“嗯。”谢知衍心不在焉，用余光寻找某个身影。

刀疤暗骂了句，拿起桌角的圆盘，“这个圆盘是用来加筹码的，待会发牌机会提示，每人最少注入200积分，赢到最后的人会得到注入的全部积分。”

四座皆满，红灯亮起，发牌机振动，宣读规则。

“牌种，心计牌。参与人数，4。”

电子屏依次放映牌面，随着规则变换。

“牌堆中共有6张Q，6张A，6张K，2张王。每轮随机发牌，每位玩家持有其中的5张，只有玩家自身能看见每张牌的类型。每轮的主牌将从Q、A、K中随机产生，王可以代替这轮主牌。”

“玩家将依次出牌，每轮可以选择1-3张出牌，也可以选择质疑，发牌机将验证上位玩家打出的牌，是否符合此轮主牌。”

“符合主牌，质疑者接受惩罚，反之，出牌者接受惩罚。”

三人组的视线交汇，不怀好意地朝谢知衍笑，贪念完完全全写在脸上。

谢知衍垂眸看着发牌机，运气、说谎，算计，在这牌种集齐。三人的想法也很好猜，利用规则针对他，从而得到他身上的积分。

滴的一声，无感情的声音提示，“值得注意的是，每轮产生的6张主牌中包含一张恶魔牌，恶魔牌只能单出，质疑恶魔牌，除出牌者之外都需接受惩罚。”

四个圆盘数字亮起。

“圆盘为筹码存放处，每位玩家需往里注入至少200积分，也可以用其他条件或物品抵押，每轮惩罚从圆盘中抽取，初始概率为25%，即抽到筹码的概率。未抽中，概率累加，抽中则视为淘汰。”

“淘汰其余玩家，留到最后的玩家视为胜利，获得全部筹码。”

洗牌的声音从机器内传出，“现在，请玩家注入积分。”

四个圆盘报出了200积分注入成功的语音，红灯转化为绿灯，发牌机底座推出一叠牌，电子屏滚动。

游戏开始，本轮主牌Q。

谢知衍拿起他面前的五张牌，3张A，2张K，也就是说6张Q、2张王，分散在另外三人手里。

“……”

胖子已经打出了一张牌，刀疤催促他，仿佛势在必得，“怎么了？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谢知衍掀起眼皮，肯定道：“我从不后悔。”

他随意打了一张出去，发牌机将牌吸入内部，刀疤迫不及待地做出选择，“我要质疑。”

*

红帘掠影，包间往下看去，恰好是谢知衍所在的牌桌。

衍坐在包厢的软沙发上，作为局外人看得专心致志、津津有味。

白泽抛动铜钱，故意从他面前夺回，拖着嗓子，十分欠揍地揶揄，“你宝贝运气这么差？你买那么多隐形药水干嘛用的？他都输了两局了，你真坐的住啊。”

衍看都不看，怼道：“那你替他下去打，输了把你积分全给他。”

白泽别过头，铜钱上红线缠绕，被人捏在指间把玩。他轻啧两声，“没意思，我们衍大人早就知道结果。”

红帘被一只手拂开，浮夸的顶灯洒下光亮。面具在光线下亦鬼亦傩，亦正亦邪，犹如他的佩戴者般。

楼下的青年淡定出牌，映到衍的眸子里化作温柔，他开口却带着极致的冷意，好似来自远古的冰川，“你算出的结果还是没变化吗？”

红线绞裂铜钱，勒出血痕。白泽喃喃自语，“又断了。”

衍不曾看向他，但白泽知道这家伙现在非常地认真，一点惹不得，收了嬉皮笑脸，正色道：“没变化，你要算的那个人……”

他的目光落在下方的青年，他的言语似是命运的一环，“哪次都是，我估计再算也是。”

“死局，从未改变。”

衍没出声，也没动，可他不高兴。白泽和他打交道那么久，他对衍也有所了解，“你我都是万恶池爬出来的恶鬼，命运是躲不开的，我想你比任何人都……”

“清楚”两个字被飞来的匕首堵了回去。

衍摘下了面具，注视着白泽，“我把你从万恶池捞出来为了什么，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清楚。”

白泽沉默地看着衍，他的平视仿若上位者的威压，他一时分不清衍和差点杀死他万恶池谁才更可怕。

一秒钟后他得出了答案。

衍更可怕。

任何情绪都藏在他冷静的表情里，骨子里的疯狂和爆发出的攻击性都被绝对关押在理智当中。

比如现在，衍说：“躲不开？”

“那就把命运踩在脚下，踏着走过去。”

能牵动他的人坐在楼下。谢知衍成功输掉了第三把，面对三人组的冷嘲热讽只是笑了下。

胖子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傻的人，摇了摇头。头巾瞧着谢知衍，满脸不屑，“你还有多少积分？”

谢知衍把手放在了圆盘，“8000，够陪你们玩。”

刀疤总觉得有诈，想带两名小弟离开，正要说话被机械音打断。

“1000积分，注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