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雪梅几乎是跑着过来的,头发凌乱,一向严厉的眼神中罕见的带了几分担忧之色。
还好,两人都全须全尾站在那里,没有发生冲突。
杨雪梅长舒了一口气,自从出办公室后,她的眉心便一直狂跳,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听完班上同学有些颠三倒四的描述后,吓得身子都软了,险些跌坐在地上。
时夏的双眼红得跟充了血似的,江荷眼泪一直流,边哭边死死抱着时夏,而始作俑者陆茵,似是也被吓傻了,呆呆地坐在座位上。
鬼都看得出来这是装的,简直演技精湛啊。
不过她实在腾不开手擦眼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能任由咸涩的泪水流到嘴角。
杨雪梅看着陆茵颠倒黑白,装作一脸委屈的嘴脸就头大,她很清楚陆茵恶劣的本性,自然是不信的,从其他同学那里了解前因后果后,勒令陆茵写三千字检讨,并在下一周升旗当着全校众人的面朗读。
对于学生来说,是最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了。
陆茵努了努嘴,似是要将一口牙给咬碎,即便她脸皮厚,这种事对她来说,也算是将脸丢尽了。眼圈说红就红,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这个奥斯卡小金人该颁给她,江荷想。
事情终于结束,时夏只收获了陆茵一个不真诚的道歉,还有满身的疲累。
江荷也松下一口气来,就连肌肉都变得松弛起来,终于能腾出手,胡乱抹了把糊了满脸,黏黏的眼泪。
自这件事后,时夏一直在躲避着她的目光,似是愧疚。
两人的相处模式,变得十分奇怪。
时夏对人依旧爱答不理,她受到几乎全班女生的孤立,可能她们没有恶意,在听了她的身世后,都下意识的对她产生了恐惧。
人就是这样,对你形成了不好的印象,便难以抹去了,你越是解释,他们始终不会相信,只会觉得你在粉饰太平。
毕竟在他们心中,你已经被钉在耻辱柱上了。
对于江荷,尽管感激,但还是对她有所防备,总是保持着礼貌而疏远的距离,且时不时用充满威胁的语气让她离自己远点。
这样已经足够了。
至于陆茵,也被排挤了,自从在升旗台上当着全校人的面念了检讨后,在年级,她名声也算是臭了,看时夏的眼神带着十足的恨意,似乎要将她抽筋剥皮。
以陆茵睚眦必报的性格,这等屈辱,她岂能咽得下,估计又想着使什么坏招。
江荷这边,一面帮助时夏,一面提防着陆茵随时随地都可能释放的恶意,虽然心力憔悴,但这一世能保护时夏,她无怨无悔。
但有时候,她并不会帮得特别明显,毕竟,没有谁能无条件,多次帮助一个还不是那么熟的新同学。
很快,便迎来了月考。
这也是时夏进去合曦中学以来,第一次大考。
前世,陆茵并未在这次考试中做手脚,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脸都丢到全校了,陆茵怕是恨不得将时夏的皮扒了,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合曦中学作为区重点,尽管月考在学生们看来不大不小,但也称得上“大考”,学校对此也十分重视,为杜绝抄袭现象,座椅全部打乱,随机分配考场。
“卧槽!!”
苏阳突然爆了句脏话,瞬间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本来静得落针可闻的教室,瞬间沸腾起来,江荷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也按捺不住好奇,凑过去看。
“怎么了?怎么突然骂起来了?”
苏阳吼的那一嗓子,成功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他的座位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好不容易从一层又一层的人墙中挤出来,江荷疑惑地问。
苏阳点了点自己桌面上的纸。
赫然是这次月考的考场分配表。
江荷扫了一眼,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还好,还好,自己跟时夏被分到了同一个考场,并且那个考场,就她们俩是同班同学。
江荷偷瞄了一眼时夏,因为隔的太远,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应当是不关心这些事情的。
这一个月,两人几乎都没说过话。即便是在宿舍,时夏也是独来独往,就像一个已经设置了固定程序的AI,隔绝了一切,封闭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合曦中学的月考,一般定在周四和周五,考一天半,考完就可以回家。
虽然时间安排得算合理,但题目却出得超级变态!美其名曰——为了让他们提前适应一下高考的节奏,提升应变能力。
不过对于合曦中学的学子们来说,月考这事,可大可小,把试卷填满算完!
因此,班上的备考的气氛不浓。
“也只有她在看书,做给谁看呢!”
陆茵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刺江荷几句,似乎全身都不舒服。
陆茵阴阳怪气的奇怪腔调,听得江荷起一身鸡皮疙瘩,感觉自己的耳朵收到了严重的污染!
“陆茵你也是,阴阳怪气给谁听呢?自己不学,还不准别人学?做给你看的,你超在意的。”
江荷回怼,这种人不需要给她脸面,你脾气好不跟她计较,她反而觉得你软弱可欺,更加变本加厉。
呛得陆茵“你你你”了个半天,手指哆哆嗦嗦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戳到江荷的脸上。
江荷简直无法忍受,真想抄起桌面的书砸在她脑门儿上,让她清醒点,别乱发癫!
见在江荷那里讨不到好,陆茵悻悻离去。
只不过那双毒舌般阴冷的双眼,时不时地窥视着江荷,似是在酝酿着什么诡计。
月考到来,时夏安静地收拾着文具,任由江荷紧跟在她的身后,神情异常严肃,像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下楼梯时,江荷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把毫无防备的时夏往旁边推了一点。
“哗啦啦。”
时夏手里的笔袋,因为没拉拉链,被急急忙忙上楼的一个女孩子撞掉,里面的文具哗啦啦的散落一地。
“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我帮你捡……”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时夏就算再生气,也不可能开口凶她,或者说,时夏也压根就没有要凶她的意思,只是对于月考当天出了这档子事,有些烦躁。
时夏仰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怒火散去一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女孩蹲下身子收拾。
女孩子快速地捡完了时夏四处散落的笔,已经满头大汗,有些卑微地替时夏拉好拉链,将满满当当的笔袋恭敬递给时夏,身体抖如筛糠。
江荷不悦地皱眉。
“同学,你怕什么呢?我朋友有对你说什么吗?她什么都没做,我们也不觉得有什么。”
江荷语气急促,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女孩子感受到了她的强大气场,急得要哭出来了,一副委屈到极致的模样。
围观的同学驻足,有不明真相的人,对着江荷指指点点,仿佛她是一个欺压弱小,十恶不赦的罪人。
江荷眸光阴冷,坦然应对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反正她身正不怕影子斜,倒是那位看着弱小无辜的女孩……
“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江荷嘴角微勾,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她的眼睛就像一个能洞察一切的探测仪,毫无畏惧地迎上女孩抑制不住已经开始躲闪的双眸。
然后,在她惊惧的眼神中,缓缓拉开了时夏笔袋的拉链,一通翻找。
“哦,原来是找这个啊。”
江荷像一个得胜的将军,将从时夏笔袋中翻出的东西——那原本不该存在的东西高高举起,甚至还抖了抖。
是一张叠起来的小纸条,上面密密麻麻的,竟然全是在月考范围中的古诗文!
时夏只看了一眼,便瞳孔睁大,如同雷击,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只感觉全身处在一个冰窖里,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
考试作弊,可是直接通报处分的。
对于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的江荷来说,学生时代的处分,通常是雷声大雨点小,哄小孩的。
但对于一个学生而言,已经是比较严重的惩罚。
“同学,跟我来一下。”
江荷语气强硬,铁钳一般将女孩因害怕而颤抖的手死死抓住,不顾在场同学若有所思的目光,冷漠地看着像死鱼一般不停挣扎的女孩。
硬是将人扯进了德育处。
将笔袋扔给时夏后,江荷示意她赶紧去考试,不用管自己。
时夏不可置信地抿抿唇,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德育处的办公室……
江荷背着手,坦然面对着监考老师与领导们严厉的目光,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丝毫没有任何害怕。
反倒是那个女孩,已经不知道哭了几轮了,江荷不悦地听着身旁传来的“鬼哭狼嚎”,伸手掏了掏耳朵。
“我们去考室前,都在教室检查过自己的文具这些,教室里的监控可以作证,我和几个一起检查好朋友也都可以作证,当时时夏的笔袋,是没有纸的!我相信我们学校的监控清晰度。”
“也许你们会说,这张纸可能是时夏想作弊,自己放进去的,大可比对一下字迹。”
领导们听完江荷的“长篇大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对江荷的表达能力表示欣赏。
“对于这件事,我们会调查的。”
领导们都是老油条了,尽管那个女孩拼命狡辩,说自己完全不知道什么纸条,从她那因为被拆穿而惊慌失措四处乱瞟的眼珠,以及前言不搭后语的解释中,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一切。
“你跟我们素不相识,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荷一步一步逼近女孩,迫使她只能连连后退,眼神惊恐。江荷停顿一下,语气愈发凌厉。
“或者说,是谁指使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