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沐风终于感觉自己眼前的黑色漩涡消失了,他缓慢地睁开了眼睛,短暂的天旋地转之后,病房内的景象逐渐清晰,许沐风意识到自己正靠在秦轩的肩头上。
倘若这发生在此次意外前,许沐风必定会觉得这个距离太近了,以致于手足无措耳根泛红。但现在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如此得顺理成章,仿佛早就该这样一般。
许沐风在秦轩的颈窝里蹭了蹭,语气是有些虚弱的骄傲:“秦轩,怎么样?我厉害吧,三十分钟都挺过来了......”
秦轩听到这句话后感到内心的痛意呼之欲出,他再也忍不住了,低头亲了亲许沐风湿漉漉的头顶:“我们沐风特别棒,但你不用一个人强撑的,以后每次治疗我都来陪你,好不好?”
“......好。”
范乾英随即惊奇地发现许沐风这两次治疗的药物吸收率都奇高无比,之前他怕疼,每回戴上呼吸面罩后都想方设法地憋气,最后药没吸进去多少,许沐风还把自己给憋了个够呛。
为了提高治疗效率,范乾英只能延长治疗时间或是加大药物浓度,但许沐风的不配合使这两种方法都收效甚微。
范乾英思忖道,难道许沐风是抖M体质,非得严肃认真地骂一顿才能开窍?那看来自己以后要多加尝试了......
许沐风瞥一眼范乾英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许沐风的脸瞬间黑了,他及时打住了范乾英的危险想法:“和你没关系!以后秦轩会来陪我治疗,你把心操到正经事上吧!”
范乾英看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她了然地点了点头,年轻真好啊,这甜美的爱情味道!
许沐风的优异表现为他挣来了当晚出院的奖赏,谢叔本想带着许沐风和秦轩回家休息一晚,第二天早上再把他们送去学校,但在许沐风的坚持下,两人还是在晚自习开始前赶到了学校。
许沐风现在有一种浓浓的危机感,在竞赛省队的结果出来之前,秦轩的竞赛集训算是告一段落了,他有一整周的时间可以全心投入到期末考试的复习当中!
许沐风不敢小觑秦轩的实力,之前他忙竞赛的时候都能和自己打个差不多平手,如今秦轩火力全开,许沐风是真怕自己要把年级第一的宝座拱手让人了。
金星雨也尝到了好成绩的甜头,这曼妙的滋味暂时战胜了甜品带来的口头满足,他停掉宿舍的点心铺子,将瓶瓶罐罐收了起来,加入了许沐风的学习大军。
那几日就连许沐风简简单单走个路,秦轩都要不错眼地盯着他看,担心许沐风边想题边走,会一个不注意就把自己送坑里去了。
大概是许沐风的古诗文梦话对秦轩展开了精神攻击,亦或是秦轩放松了文科的学习,他最后只拿到了年级第七的成绩,退步的五名补给了金星雨,大家都满意地回家去了。
最后收拾东西离开学校的那日,许沐风看着堆在一起的东西,他意识到出了这道校门,两人便不能理所当然地整天待在一起了。
他一把拉住了秦轩叠衣服的手,眼神亮亮地盯着秦轩:“你有我的联系方式,你也知道我住哪儿......”
许沐风的暗示简直再明显不过了,秦轩先是一愣,随即他笑着拍了拍许沐风的手:“好,你安心在家待着,我一得空便去找你。”
然而说是这么说,放假第一天秦轩就接到了生物竞赛省队的录取通知,生物省队的特训再加上化学校队的集训,秦轩的假期直接消失了,他能抽出时间陪许沐风去医院做治疗已经是极限了。
直到大年三十那天,秦轩才把竞赛的课程和作业全都完成了,他如释重负地放下笔,按开手机才发现自己和许沐风已经好几天都没说话了。
两人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上次秦轩去医院找许沐风的时候,那次之后秦轩便忙着完成竞赛老师布置的任务,根本无暇去想其他。
思及此,秦轩赶快给许沐风发了个消息,他有些内疚,自己明明答应了许沐风要常联系,结果他却没有做到。
那厢许沐风今天第不知道多少次心神不宁地打开手机查看消息,通知栏里一片空白,连条营销广告都没有,仿佛许沐风被世界遗忘了一般。
他颇为神经质地去检查了一下家里的路由器,甚至切成流量等了一会儿,许沐风还是一条消息都没收到。他气愤地将手机扔到床上,掀开床垫把它塞进了最下层的最里面。
凭什么?许沐风有些委屈地心想,凭什么每次都要自己先给秦轩发消息,秦轩就不能主动一回吗?!
你爱发不发,我不陪你玩了!你以为天天就你那么忙?我也有一堆卷子要做,没空把心思放在你身上!
许沐风气喘吁吁地将床垫移回原位,躺在上面努力平复着呼吸,被秦轩气到发病进医院也有点太丢人了!
就在许沐风决定专心学习,再也不看手机了的时候,他感到床垫下传来了几声震动。
许沐风迅速翻身爬了起来,他十分费劲地把手机又拿了出来,解锁后上面赫然弹出一行消息——
秦轩:
我忙完了,你呢?
就这?就这???许沐风看了看自己因为心烦意乱而没能写完的作业,又看了看秦轩给自己发来的这句话,一股无名火从他的心中腾起。
都是因为秦轩自己才没能写完,结果到头来这个罪魁祸首反而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许沐风直接把手机关机了,他决定晾一晾秦轩,让他也尝尝等待的滋味。
五分钟,十分钟,二十分钟过去了......许沐风一直没回消息,秦轩原本还算有耐心,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内心的疑虑越积越重。
今天是大年三十,许沐风大概率给谢叔放假了,也就是说他现在一个人在家!为了防止意外发生,许沐风走到哪儿便会把手机带到哪儿,绝不可能过去这么久都还没看到消息。
许沐风也不会在白天睡觉,除非是......他发病晕倒了!一旦秦轩的脑海里产生了这个念头,他便控制不住去想许沐风痛苦地倒在地板上,咳出的鲜血浸透衣衫的可怖景象。
恐惧在秦轩的心中生根发芽,攫去了他的理智,秦轩紧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在消息发出后半个小时的那一瞬间,他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抓起电动车钥匙便向外跑去。
陈明成正犹犹豫豫地站在秦轩房间的门口,他屡次抬手又放下,一边深呼吸,一边无声排演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还没等陈明成鼓起勇气敲门,房门就被秦轩从里面拉开了。秦轩没想到陈明成会突然出现,他略带催促意味地喊了一声:“爸?”
“呃......就是......我想和你说......我抽中今天晚上值班了,没办法陪你一起吃年夜饭了......”秦轩有些着急的模样让陈明成也跟着紧张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陈明成对这个养子的感情十分复杂,当年他看小孩子骤失双亲哭得可怜,父母两边又都亲缘淡薄,没什么人能照顾秦轩,陈明成心一软便去走了领养手续。
可他随即发现自己的育儿经验堪称为零,陈明成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他本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更别说应对小孩子了。
幸好秦轩比较早熟,经此大事后十分懂事独立,只要陈明成提供一片遮风避雨的屋檐,他就能茁壮成长。这么多年来陈明成没怎么陪过秦轩,两人便一个在沉默中老去,一个在沉默中长大。
陈明成和秦轩的关系算不上亲近,但陈明成愿意称之为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平时各自安好,若是对方需要帮忙,两人也都不会袖手旁观,会记得彼此的生日和共同的节日,比如......除夕夜。
因此陈明成来找秦轩时是非常忐忑的,寻常日子忙点也就算了,好巧不巧今年除夕夜的值班抽中了他,这还是两人回来后的第一个年,连年夜饭都不能陪儿子吃,陈明成自己也要骂一句“臭狗屎”!
“我们可以明天一起出去逛逛,给你买身新衣服,再买双鞋什么的......哦不对,大年初一商场不开门,那......”
陈明成本想是补偿一下秦轩,结果他越说越乱,于是干脆闭上嘴,陈明成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迎接秦轩疾风骤雨般的质问。
结果秦轩只是随意点了点头,长腿一迈就绕过了陈明成:“太好了,我今晚也有事,年夜饭你就不用忙活了。对了,我把电动车骑走,你骑摩托去单位吧,拜拜。”
太好了......太、好、了......勉强把自己拼起来的陈明成,在这三个字的攻击下又碎了一地。
秦轩动作奇快,他蹬上运动鞋就推门而出,楼道里传来几声跳跃落地的闷响,下一秒陈明成就从窗户里看到秦轩坐上了电动车,一拧车把便连人带车飞了出去,徒留他一个老登独守空房。
唉——陈明成长叹一口气,儿子长大了,外面有人了,不爱待在家里也正常,自己要学着接受这个事实,陈明成安慰自己道。
他将准备的年夜饭食材放回冰箱里,收拾好东西便去单位了。秦轩不在家,他一个人也没意思,还不如去局里给同事们帮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