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澈被第二次气笑了,沈兮听着声赶了回来,没等看见挑事的就看见了自家夫郎“明媚的笑脸”。
对于她们两个来说,能露出这种笑,就代表是真动怒了。
“稀奇,王君罚你还要让本王做主,让本王做什么主,做抽你的主吗?”沈兮冷笑一声,绕过主桌站在了容澈身边,听着容澈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他的情感很激烈,对于沈兮来说,上次感受这么强烈的情绪,是她当年初封帝姬发号施令时,那些尸位素餐的东西还要去请示她的母亲们。
倒不是对母亲们有异议,她是感受到了那些神对她不尊重、质疑她能力权力的愤怒。
那时,她的母亲们是怎么做的来着?
沈兮拿起作为摆设放在剑架上的、原主出了宗学后沈珏御赐的宝剑,递给了容澈,将她母亲告诉女儿的话,近乎原封不动的告诉了自己的伴侣。
“世上活物,没有几个不怕死的,拿着它,去做你想做的。”
容澈接过它,一时有些发愣。
沈兮盯着他的眼睛,温柔而坚定的告诉他:“一切有我。”
容澈微微低头,不过几息之间,便提着剑走向了李通判。
李通判许是醒酒了,连连叩头求饶,宴会上其他人也是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容澈一脚踹翻了李通判,没听她说东说西,两剑下去,便听见一声惨叫。血红溅在容澈的衣摆上,宛若一枝红梅。
剑锋入骨三分,李通判活生生疼晕了过去。
沈兮挥挥手让赤霄把人拖了下去,容澈扭头对沈兮微微一笑,撒娇一般,一边走一边道:“妻主,衣裳下摆脏了。”
沈兮无所谓的搂着容澈坐下:“当是开门红罢,多喜庆的红色。”
庭院里又响起了低声的讨论声。
院子里的官员绝大部分,除了和燕王有过交流而主动站队的,就是被燕王拿捏了命脉才投诚的,只有李通判因为无用而对燕王一无所知。
于是她们纷纷揣测起沈兮的意思:除了告诉她们燕王君的地位,可还有别的深意。
“诸位都干坐着做什么?动筷啊。”沈兮对此看在眼里,但只是擦了擦用过的剑,又把它安在了架子上,最后才看着窃窃私语的人们扬声道。
“歌舞呢?还不再起?”侧位坐着的白长庚冷声吩咐,不过几息之间就又起了丝竹之声。
沈兮接过锦书手里的盒子,摆在了案上打开:“看,你的新年礼,喜欢吗?”
容澈看着极为精巧的袖箭爱不释手:“喜欢!”
沈兮轻轻的凑过去问他:“那我的新年礼呢?”
容澈嗔怪的看了一眼沈兮,让宁文端了个小盒来。
打开它,里面是一个蝙蝠纹缂丝底上绣着同心结的香囊。
燕王府的庭院灯火通明,宛若白昼,一照就发现了那同心结是拿翠金线绣的,针脚还有些粗。
缂丝与翠金线在沈国都是难得的东西,难得就代表贵,容澈的价值观就是:爱就要送又贵又表心意的。
所以同心结是他亲手绣的,香囊也是自己裁剪的。
沈兮看着手里的香囊和容澈渐渐红起来的脸颊轻笑了一声。
容澈顿时又羞又气的伸手:“不要还我!”
“没说不要。”沈兮握住了容澈的手:“好夫郎,替我佩上好不好?”
容澈别过头去,沈兮又哄了几句,他才转过身来给她佩上。
这才是她要的效果!
果然容澈只有当着大庭广众的时候才会明显脸红,平日两人独处的时候他只会在要脸红的时候一头扎进沈兮怀里,根本不给她机会欣赏。
燕王府的除夕宴直至后半夜才散场。
在此之前的京都除夕宴,结尾反倒是一番慌乱。
七皇女沈白榆成年之后封地宣济,称宣济王,今年过后除了给七皇女相看正君,还有给沈清露、八皇子等皇室贵子相看妻家的活动。
当然沈白榆目前尚未从沈缙云的打压中翻过身来,所以她的正君是沈珏授意由君后相看的。
而沈清露,只能说他回了京都是如鱼得水,沈珏第一个要给他在京都商量妻家。
所以京都除夕宴的第一声不合群的话语出自沈清露之口。
沈珏给沈清露相看妻家一个是因为沈清露不是单纯的少男了,她认为他是有需求的,也希望能让他再有一个孩子以慰他没有亲自养育第一个孩子的遗憾。
另一个就是因为沈清露身为皇子,总不好一辈子都住在后宫。
开春清剿狼子野心的长狄人之后,也该让沈清露出宫了。
但是沈清露不愿意,在沈珏点出她看好的人选之前,他就跪下了,说自己终身不嫁,要在沈珏身边尽一辈子的孝道。
群臣不语,与长狄两清的沈清露嫁不嫁人都是沈氏皇族的家事,沈珏能愿意把对沈清露的议论压下去,就代表沈清露不再是以前那个不受宠的二皇子了。
但这不代表她们不膈应一个嫁过长狄人生过孩子,还没有政治价值的公侯嫁给她们或她们的女儿。
于是大臣们看着沈珏的脸色,听着沈珏夸完沈清露有孝心就开始把沈清露往高了捧,直到沈珏同意让他终身尽孝:这位祖宗可千万别有机会祸害人。
沈清露的事过去以后,就是沈白榆的婚事,但没等君后说完场面话,就被豫州八百里加急的信打断了:
“报——!陛下,豫州军营兵变!豫州宁远将军带兵冲出了军营!”
歌舞骤停,群臣静默,殿外被带进来的寒风吹散了里面的暖意。
沈珏拍案而起:“反了!真是反了!”
在场的无不下跪高呼陛下息怒。
“瑾王!”沈珏第一个问责豫州之主,沈缙云当年受封的时候是往豫州塞过自己人的,沈珏没管不代表她不记得。
“儿臣失职!”沈缙云虽然还没从震惊中缓过来,但也知道此时不能去跟暴怒中的沈珏理论,认下罪来才是最优解。
沈国从未有过兵变,沈珏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兵变实在是大事,眭氏皇朝不就是这样被沈国先祖灭了的吗?
“绝影!即刻传燕王回京!”沈珏命令道。
绝影领命而去后沈珏还在想豫州兵变的原因,说是沈国崇文抑武,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如今才兵变。
说是底下人贪污军饷,沈珏也觉得不对,水至清则无鱼,底下的官大大小小是要贪一些的,但是从国库里划出去的军饷已经够多了,她母皇在世的制度她没有改过一点。
只能说沈珏这个曾经被皇姐们挤在中心政权外的皇女,确实不该继承皇位,没被人带领仅凭自己去摸索,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沈珏不说散,大臣们也不敢离开。
一帮人就跪着议事,议到沈珏惊觉殿内还有各家的男眷,这才又把男眷们遣散了。
安平郡离京都更近,沈兮从府上赶到燕门关用了九个时辰左右,加急轻装回京都最起码要用七个时辰。
绝影往返的速度要快于骑马的燕王一行,所以在沈兮几人进宫门之前,绝影就已经回来见过沈珏了。
“禀陛下,燕王及燕王君已快马加鞭赶来,按燕王殿下的脚程约在戌时进宫门。”
绝影是皇帝身边的暗卫,速度和体力远超于常人,但经过六个时辰的奔波,身体上的劳累也明显外显了。
“下去休息罢,许洛!传轿撵在宫门侯着。”沈珏吩咐道。
距离豫州兵变的消息传进宫里已经过了六个时辰,沈珏在第一时间派姜元香带着一部分禁军奔向豫州,命临近豫州的两个军营各调兵三万,实在不行就暴力镇压。
但沈珏并不想暴力镇压。
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兵变,但也读过史书略懂人性,豫州兵变的原因尚且不清楚,但支持人数如此之多就代表极有可能是因为朝廷,否则没有东西能挑起如此多的人的怨念以至于能冲出军营。
至于瑾王,兵变的消息传进宴会后,她确实主动向她请命去平定豫州兵变,要以此将功折罪。
但沈珏不想让她去,沈缙云也有二十几了,正是人各项能力都保持在巅峰值的状态,而沈珏,虽然年岁不大,但也过了四十,再加上她的疑心病,就更显老了。
豫州是沈缙云的封地,她作为一州之主虽不驻封地,但也有能力往豫州添更多的自己手下的人,君后母亲又是吏部尚书,沈珏怕豫州兵变是沈缙云想将政权军权都揽在手里铤而走险的计划。
沈国皇帝将将领的军权分散,任用文官去掌管武将,就是为了把沈国兵权握在自己手里,因为无论政权怎样,沈国兵权和暗卫部,才是能够颠覆一切的力量。
沈珏开始怀疑沈缙云这个,她从小作为皇储培养的女儿了。
她一开始培养沈白榆几个年幼的皇女,一是为了锻炼沈缙云,二是希望沈白榆几个以后能在沈缙云手里活下来。
但是现在,她心里的皇储备选人已经重新洗牌。
所以她派了姜元香,将一切见闻一切秘密都告知于她的沈兮,此时是她唯一不怀疑的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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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兮带着容澈赤霄元安一路狂奔,中途休息两次,也确实如绝影所说戌时到了宫门口。
沈国没有宵禁,但宫门还是按时间落钥的,一路畅通无阻只能说是沈珏特地下了命令。
本来想以“宫门落钥”的借口再歇一歇的……
但沈兮看着沈珏特地吩咐过的轿撵,又觉得还好,于是她带着容澈上了轿。
沈国戌时没有宵禁,这会儿大道上都是人,反倒是进宫以后,处处透着死气。
皇宫内部哪哪都是沈珏的眼线,沈兮只能和容澈眼神交流,她们清楚豫州兵变的流程,也知道沈珏派了姜元香出去,但是朝堂上的具体情况她们还没来得及收到信。
轿撵破例的一路直达集英殿,许嬷嬷侍立在殿外,看见沈兮下了轿撵,立刻挥退左右,一个人过来一边行礼一边小声告诉沈兮,除夕宴当晚赴宴的官员们都被沈珏留下了,而沈珏此时的情绪大概是慌乱……
许洛把能简化告诉沈兮的都告诉了,惹得容澈人懵:怎么回事?
沈兮回他一个眼神:我把她爹和竹马儿孙都扣下了。
两人走进殿内行礼,没等跪下就被沈珏免了礼。
沈兮放下行礼的手,扫了一眼一旁的官员,发现沈缙云还留在殿内,在心里毙掉了planA。
沈珏揉了揉太阳穴,问道:“老三,豫州兵变,你有什么看法?”
“啊?”沈兮呆呆的反问,随后又反应过来说:“豫州不是大皇姐的封地吗?儿臣没去过豫州,怎么知道豫州为什么兵变……”
后面跪着的沈白榆差点笑出来。
“有什么想法便说,不用怕错。”沈珏皱眉道。
沈兮哦了一声:“依儿臣拙见,士兵们闹事无非就是没钱过年,能在过年的时候闹事,除了这个儿臣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你觉得是豫州军饷没发到士兵手里?”沈珏皱了皱眉。
楚谏官提着她的脑袋说话了:“陛下,就别让燕王殿下在这胡闹了,兵变可是国之大事,怎能、怎能……”
沈珏摆了摆手让她闭嘴,沈兮现在是满朝文武唯一一个跟普通士兵打过交道的,也是目前唯一一个带过兵的亲王,兵变这块,她得听听她的意见。
“是,燕州毗邻京都,尚且有贪污军饷的蛀虫,更何况是离京都甚远的豫州。”
沈兮抬头看了一眼沈珏,沈珏便抬手示意她接着说,其余想再插话的大臣也只能闭嘴。
她是在到了燕州以后两三天才遇见华炎云的,她的名声纵使华炎云不知道,也会因为心里有鬼去查。
但是这事还是让她碰到了,就像是故意往她眼皮子底下放的。而清楚她一定会因此找到府上的还有本事布局的,只有京都的重臣们。
华星烛买官,就算她自己确有本事,但“失误”失的她升为燕州转运使未免太过巧合,沈国的官职任命可是归吏部起码十来个人轮流核对档案试卷的,有本事让她们冒着生命危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只能是吏部户部的尚书侍姝。
再说那些收缴的赃物。燕州养兵五万,军饷可是相当可观。再加上转运使掌管一州财赋粮草,每年转送到朝廷的也有大把可贪。
问题就出现在这,已知燕州军饷被贪了一半,而许连霏接任燕州转运使后,账簿数目与华星烛差别极大,可见这么多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