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像一场永远下不完的冬雨。
杨柳靠在床头,听着水声在瓷砖上溅起的回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钻石的棱角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水声突然停了。
她听见毛巾摩擦的声音,想象着他擦头发时水珠顺着脖颈滑落的样子。杨柳心跳漏了一拍,默默把脸埋进抱枕里。
真是的,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会被他轻易撩到。
她闭着眼,突然想起今天下午他回来时的样子,黑色大衣上沾着未化的雪,鼻尖冻得微微发红,却还记得在玄关处把外套抖干净才进门。
一看见他回来了,她问:“怎么样,他现在帅吧?”
许愿动作顿了一下,语气平淡地可疑,“还行,没以前那么憨了。”
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也会害怕。
原来他在害怕,害怕她会像母亲那样离开,害怕婚姻会成为束缚她的枷锁,害怕有一天她会后悔选择他。
傻瓜。
浴室门开的声音打断了杨柳的思绪。许愿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白色浴袍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片带着水汽的胸膛。他看见杨柳蜷在床边,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怎么不开暖气?”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微哑。
杨柳没回答,只是仰头看着他走近。暖黄的落地灯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她的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如此高大,又如此温柔。
许愿弯腰靠过来时,杨柳闻到他身上混合着雪松与体温的气息。这种气息总能让她想起很多个加班的深夜,他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文件等她下班的样子,或是雨天共撑一把伞,他不动声色地把伞面往她这边倾斜的模样。
“在想什么?”许愿在杨柳面前蹲下,湿漉漉的发梢还挂着水珠。
杨柳伸手拨弄他额前的碎发,“在想你。”
“嗯?”他挑眉,显然不信。
“在想……”她笑了笑,指尖顺着他的眉骨滑到鼻梁,“你怎么这么好看。”
许愿低笑出声,捉住她作乱的手,“杨律师今天嘴这么甜?”
“因为……”杨柳凑近他耳边,故意放轻声音,“我爱你啊。”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呼吸一滞。
下一秒,温热的掌心贴上她的后颈,许愿抬头吻住她,带着些许惩罚意味的啃咬,让人忍不住轻颤。
这个吻结束时,两人都有点喘。他的额头抵着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也是。”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但屋内却温暖如春。杨柳轻轻喘着气,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这就是她想要的余生。
和对方一起过无数个温暖的夜,在清晨分享同一杯牛奶,为谁忘记关灯这种小事斗嘴,然后在睡前和好如初。
或许爱情就是这样。
不是轰轰烈烈的告白,不是惊天动地的誓言。
而是日复一日的相守,是无数个平凡瞬间里,那份始终如一的心动。
就像此刻,许愿蹲在杨柳面前,浴袍领口大开也浑然不觉,只是专注地帮她掖好被子的边角。
这个在外人眼里雷厉风行的许总,在她面前却总是这样细致入微。
许愿轻声唤道:“宝宝。”
杨柳应:“嗯?”
“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她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许愿在问什么。
那双总是自信张狂的眼睛里泛起温柔的笑意,“你说呢?”
许愿故意撇嘴,“我要听你说。”
杨柳叹了口气,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不是,我戒指都戴上了,还能跑?”
“万一哪天……”
“没有万一,”杨柳捂住他的嘴,他发梢的水珠滴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很坚定,“你记住了,我这一辈子,都会永远永远喜欢你的,也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如果,你还是担心,那就假设,假设哪天我不喜欢你了,或者是我突然心情不好了,你也不要轻易放弃我,要多关心关心我,多哄哄我,如果可以,能不能一直纠缠着我?”
杨柳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感受着掌心下微微刺手的胡茬。
这样坚定不移的宣言从她嘴里说出来,竟让许愿眼眶发热。
“好啊。”许愿握住她的手,暖意相融,他笑着说:“那说好了。”
他的心从未如此安定。
杨柳望着这片静谧夜色里的男人,点了点头。
她突然明白,爱情从来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心甘情愿地为彼此画地为牢。
无论多少个寒冬过去,这个人都会像现在这样,用体温驱散所有寒意。
而这个牢笼,她愿意用余生来守护。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一直一直,爱ta。
——
手机铃声响起时,杨柳正窝在沙发里翻看案卷。
屏幕上跳动的“男朋友”两个字让她唇角不自觉上扬,接起电话时,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
只有嘈杂的背景音,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隐约的笑闹声,还有……不太平稳的呼吸?
杨柳微微蹙眉,“许愿?”
几秒后,听筒里终于传来一声低低的、带着醉意的:“……宝宝。”
那声音像是被酒精浸泡过,沙哑又黏糊,尾音拖得长长的,像是撒娇,又像是无意识的呢喃。
他喝酒了。
杨柳几乎能想象到他此刻的样子,领带松散,衬衫领口解开两颗扣子,冷白的皮肤泛着微醺的薄红,黑眸里盛着朦胧的醉意,却固执地盯着手机屏幕,仿佛这样就能看见她似的。
“你喝醉了?”她放下案卷,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嗯。”他应得理直气壮,又补了一句,“想你。”
杨柳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回应,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杂音,似乎是有人凑近说了什么,接着便听见许愿不耐地“啧”了一声,声音远了点,“别碰……我老婆要来了。”
那语气,活像只被抢了玩具的大型犬。
她忍不住笑出声,拎起外套往外走,“地址发我,现在过去。”
半小时后,杨柳踩着高跟鞋推开宴会厅的门。
水晶吊灯的光晕洒落,觥筹交错间,衣香暗影浮动。她环顾四周,还没找到许愿的身影,就先听见了一阵起哄声。
宴会厅的角落,一群人正围在一起玩游戏,笑声不断。而就在这片热闹的边缘,许愿独自一人坐在沙发里,长腿随意交叠,手里捏着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冰块早已化尽。
他没参与游戏,甚至没看任何人,只是垂眸盯着手机屏幕,眉心微微蹙着,像是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杨柳松了口气,正要走过去,一位穿着深蓝色西装的年轻男人先一步拦住了她,笑容里带着几分促狭,“嫂子,你可算来了。”
她认得这人,是许愿的大学同学,姓林。
“许总今晚喝得有点多,”林压低声音,指了指沙发方向,“我们刚才玩游戏,他死活不参与,就坐在那儿……”
顿了顿,他模仿许愿的语气,一本正经道:“‘我老婆要来接我,别烦’。”
杨柳忍俊不禁:“他一直这样?”
“何止!”林夸张地摊手,“我们问他为什么不玩,你猜他说什么?”
“我老婆不喜欢我这样。”
杨柳:“……”
她耳根发烫,又好气又好笑。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沙发上的人,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抬头,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锁定了她。
那一瞬间,他眼底的醉意像是被风吹散的雾,亮得惊人。
杨柳朝他走去。
许沉放下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脚步有些虚浮,却还是固执地朝她伸手,“……你来了。”
她刚走到他面前,就被他一把搂进怀里。
许愿的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间带着淡淡的酒气,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你怎么才来……”
那声音低哑委屈,像是等了很久很久。
杨柳心尖一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不是让你少喝点吗?”
“没喝多。”他嘴硬,却把全身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脑袋埋在她颈窝蹭了蹭,“……就是想你。”
周围响起一阵善意的起哄声。杨柳脸颊发烫,却也没推开他,只是轻声哄道:“回家?”
许愿“嗯”了一声,却不动,手臂收得更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林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调侃,“许总,刚才不是还说嫂子不喜欢这样?现在当着这么多人抱,不怕嫂子生气?”
许愿闻言,稍稍松开杨柳,黑眸里醉意朦胧,却格外认真地看着她,“……你生气吗?”
杨柳失笑,故意逗他,还点了点头,“生气。”
他拧眉,像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几秒后,突然转头对林说:“听见没?她生气……你们以后别叫我出来。”
林:“……”
杨柳笑得肩膀直抖,拽了拽他的袖子,“走了,回家再闹。”
许愿乖乖被她牵着往外走,脚步虚浮却异常配合。到了停车场,夜风一吹,他似乎清醒了些,却还是固执地搂着她的腰不放。
“你故意的吧?”她把他塞进副驾驶,没好气地问。
许愿靠在座椅上,半阖着眼,唇角却微微扬起,“嗯。”
“……”
“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声音低哑,带着醉意特有的慵懒,“我是你的。”
杨柳系安全带的手一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转头看向许愿,发现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黑眸里映着路灯细碎的光,像是盛了一整个星河。
“傻子。”她轻声说,却忍不住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
暖意昭昭,爱也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