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大气粗、有的是力气和手段的柏总是想送人回去的,奈何人生地不熟,也没有理由。同理,他也不愿意再麻烦对方,于是只能原地分开。
并且,还是被对方拦下出租目送着离开。
前排,司机师傅从后视镜瞥了一眼一言不发且面色不虞,明眼人打眼一瞧就知道不好惹的柏总一眼,不动声色加速。
后座,从小圆镜中瞥见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渐模糊,柏总只能略显期期艾艾收回目光。
“……”
呼——
还好这次没有出现说着他请客,实际上却是由对方买单的情况,要不然柏临远今晚能跟自己怄一夜的气。
他无助地思考:也没听絮絮叨叨的老爹提过,追人的时候,还会遇到这样的阻碍?总不能,是因为他听讲的时候走神了。
另一边,说着要打车回校的靳梦衡,却是扶了一把挂在脖子上的小卡拉米,朝S大相反的方向走去。
“……喵。”
……殿下。
察觉到靳梦衡的笑容淡淡,大神经的「衔蝉」声音都显得小心翼翼。
“嗯?”
轻松上扬的语调,让「衔蝉」僵硬的四肢不自觉放松,“喵~”
啊……大人为什么要同意跟那个家伙一起吃饭,不是打算离这种麻烦人远一点的么?要是不跟他一块,咱们现在已经到家了呢。
被靳梦衡扶了一把腰后,「衔蝉」忙把液体的自己往上兜了兜,搂着对方的脖子挨挨蹭蹭、黏黏糊糊地撒娇。
靳梦衡笑道:“嗯……从感情方面的角度来说,姜师兄已经勉为其难想出了一个听上去像那么回事的借口,直接拒绝可能有些麻烦。”
“喵呜?”
嗯?
还有别的方面的考量?
猫猫疑惑。
“从功利一点的角度来说……左右无事,顺手抓个阳气方刚、也称得上是赏心悦目的男人处处,调节一下工作激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衔蝉」“?。?”
猫猫懵逼,猫猫不语,猫猫震惊。
作为以武力值闻名于外的冥护长,「衔蝉」是不折不扣武力上的巨人、谋划上的矮子。
这些天靳梦衡加班加点忙活,它没事干学着用自家阎君的账号上网冲浪,也算是吸收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新鲜知识。
但,再极限,也只听说过有些女孩会在特殊的那几天不动声色地跟男生多待一会儿,调节一下激素;没听说过,有哪个男娃想不开,跟一看就很资本家的家伙待在一起,就是为了调节一下工作激情的。
特喵的有点邪门啊喵!
“开玩笑的。”
靳梦衡嘴角微扬,语气轻松随意。
只能说,多数时候,靳梦衡这个人,靠谱沉稳都是主色调。但不可避免的,性格里也有恶劣的成分在。
只是从前同人打交道,他都不会将这一面示人罢了。
至于现在?
猫猫又不是人。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毛茸茸、冷冰冰的猫猫头,哄道:“这些天辛苦你跟我一块忙活了。吃冰粉么,加多多红糖的那种?”
“这边有一家糖水铺子的冰粉味道很好,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夜风下,靳梦衡的声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温和,“跟我一块尝尝吧……找个没监控的地方,我请客。”
阴间任职的冥护长,哪里见过这种收服人心的手段。
此刻,它有些不知所措,两条尾巴打卷,猫头低垂,扭捏开口:“喵呜~”
路上,冥护长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喵了一句。
殿下英明。
靳梦衡不语,只作没听见它的无脑吹捧。
“咪呜。”
也是呢……送上门的血包,不舔白不舔。
闻言,靳梦衡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他偏头,正对上「衔蝉」人畜无害、略显懵懂的眼神,问道:“这又是你从网上新学的词么?”
“咪。”
打游戏的时候队友教的,说是什么比喻句。
靳梦衡抬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假笑道,“下次玩游戏,别跟网友学些有的没的。”比方打的很好,下次不许随便用比喻句。
不明所以的「衔蝉」:“喵。”
……哦。
*
缺德地图,持续为您导航——
好不容易回到酒店门口的柏临远捏了捏眉心,觉得今日诸事不宜。
刚刚就不该同意司机师傅说的把他放在酒店后门的提议,以至于他绕路绕得连导航的语音都听出了段子味。
他常用的导航其实并不是这个。
只是落地渝州后,另一个导航在路况复杂的地方反应总会慢几拍,才做了更换。现在看来……半斤八两。
回到卧室,柏临远小坐片刻,收拾了一下情绪,手指在地图上滑动,确定着方才靳梦衡所关注的地点。
柏临远的智商摆在那,记性优越,空间感和估测能力也十分出众,纵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地域,结合地图也能推算出大致的位置。
同姜坤确认过后,柏临远给裴钰州发去讯息。
— 我该说,不愧是属于商科人的敏锐嗅觉么。
柏:嗯?
柏临远不解。
好在,裴钰州没头没尾感慨一句后,紧接下文:
— 「城市乐土」……这一块地方,白天渝州五中院才贴了封条,准备挂拍。
— 如您所猜想的那般,已经烂尾很久了。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交流方式效率有些低,得了空的裴律直接拨了通讯过来。
“……柏少是有意将那个项目收入囊中?”
含笑的声音传来,叫人不自觉就会放下戒备。
柏临远握着手机,微微沉吟。
尽管缘由不明,但他总觉得对方关注「城市乐土」,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它烂尾的现状。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毕竟,裴钰州与靳师弟认识多年,或许会知道更多。要是……靳师弟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烦,自己也能更好地帮上忙。
“这样啊……”通讯那头,裴大律师听了柏临远的讲述,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柔和道,“劳您挂心了。不过,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之前梦衡还在所里实习的时候,我们团队接了一件民事的案子,他一起接待的客户。我们代理的原告,挺可怜一位女士。”
言及此,裴钰州顿了一顿,“案情其实并不复杂,等了大半年,法院正常审理,开完庭之后也顺利拿到了胜诉判决结果。照理说,被告家里其实有钱,日子也过得很滋润,执行回案件标的应当不成问题。”
“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就在我们联系法官打算启动强制执行程序的时候,被告人爬到了「城市乐土」的楼上,直接跳下去了……”
“正常而言,如果名下有财产的话,哪怕人死了,其实也不影响我们这边走流程。只是说,之前是财产,现在变成了遗产。左右有遗产管理人或继承人在,也不妨事。”
因为是〇信电话,裴钰州也不担心对方录音,“甚至无情一点说,对我们而言,可能还是一件好事。”
“好事?”柏临远不解。
裴律师无奈道:“……原告和被告曾经是夫妻关系。夫妻双方离婚后,两个孩子都判给了女方,那会儿还没满十岁。”
闻言,柏临远顿时了然。
“但,很遗憾,被告名下什么财产都没有。住的房子是租的,车子登记在朋友名下,境内境外十几张银行卡全冻了,也没查到一点资金……家里,也基本上是个空壳子。”
裴钰州那边有水沸的声音,落杯后,他又道,“不久之后,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经济形势不好。那件案子,我们其实也没收律师费,做的是风险代理。一开始,团队其实没打算接的,钱少事多。”
“只是说起来,这个客户也算是所里一个做刑案的大律师的高中同学,对方介绍过来,又是这样的情况,到底没狠心推出去。这个案子,梦衡算是全程跟了下来,后面还跟着团队的前辈一起去帮忙给这家人申请了补助,但……”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后面得知拿不回钱,甚至可能被其他追债的人盯上,客户拉着孩子一起自尽了……也是在「城市乐土」的楼上。”
“也是因为这两起事故,警方联合市政还额外加了护栏和围墙,以防类似的悲剧发生。”
“……”
柏临远静静地听着,心中一阵唏嘘。
他一个与案件毫不相关的人,听了前后案情都觉得难受,就更别说跟进了案件全程的靳梦衡了,心中的滋味怕是更加复杂难辨。
不知为何,柏临远心头一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他同裴钰州道过谢,在卧室久久坐立难安。
这恐怕,是靳师弟印象深刻的案子了吧……也难怪,刚刚看到那处地方,他会露出那种近乎悲哀神情。
另一头,被人惦记上的靳梦衡,其实并没有柏总暗自揣测、一番脑补的那般,受到巨大冲击,心神激荡,情绪失落。
有需求才会去找对策,这是世间不变的道理——
就如同医院里治病救人的医生,每天面对的都是身体不适、被病痛折磨的患者。
靳梦衡身处律所,打交道的也多是遇上麻烦事、急需法律帮助的客户。
没病的人谁会主动去找医生?同理,没事儿谁会去找律师呢……客户们自然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的糟心。
— 梦衡同学,被小瞧了呢。
您有一条新消息。
消息来源,裴钰州。
给裴钰州回了个消息,靳梦衡将「衔蝉」托抱在怀里,暗忖:同理心强并不算一件坏事,但若是无法将工作与生活区分开,先崩溃的只会是自己。
清醒如他,不是没经历过迷茫期。
只不过,在学校法律诊所实践的时候,他已经相对顺利地熬过了最难受的阶段。
如今虽然偶尔还会因为客户的遭遇唏嘘,却也不至于让这种情绪过度影响自己的正常状态。
毕竟,往事不可追及,未来可以改变。
或许也正因如此,靳梦衡自认纵然做不到悯人悲天,也能恃勇而通透。
好比刚刚,靳梦衡瞧见那处地方时,第一反应并非是因为那个案子的凄风苦雨,而是由于判官组下辖外勤的优秀员工,精挑细选了「城市乐土」废址,作为孤魂野鬼的临时安置点。
“……为什么会选在这个地方?”
「城市乐土」法院贴公告铁栅栏旁,靳梦衡一时间不知该多说些什么好。
优秀员工「角朝天」理所当然答:“这位置地段好啊。”
优秀员工「长面火烧」跟嘴:“四通八达,还没什么人,多接地气。”
“……”
确定是接地气,不是接地府?
这么一弄,烂尾楼是没什么人了,反手密密麻麻、鬼山鬼海……居高临下瞧见鬼头攒动,阎君本人一时竟无话可说。
嗯,是阴差中优秀的外勤组能干出来的事情。
阴间文职与武职分工明确,冥秘处司文政,冥护卫管武事,二者作为阎君的直系下属,各司其职。
一处一卫之外,阴间另有一众判官负责断狱决案,大小阴差便由冥判调用,听凭差遣。
阴差内部,又有内外勤之分,实力高低之别——低段位的蹲工位,高段位的走外勤。
等级森严,不可随意逾越。
好比如今这二位牛头与马面造型的优秀员工,就是外勤组冉冉升起的新星。
“嗡嗡嗡——”
靳梦衡习惯了手机静音开震动,他看手机勤快,正常情况下也没那么多紧要事儿非他不可,故一直也没有因此耽误过事情。
通讯响了七八秒,静了又响,活像是在催命。
阴间优秀员工十分有眼力劲儿,扯了扯嘴角道:“殿下接就好,我们这边不着急。”
另一鬼跟嘴:“不着急,不着急。”
靳梦衡点开手机,跃然屏幕的是完全陌生的号码……谁?
电话没接通,因为对方反手挂断打了视频过来。
甫一接起,郭道长苦着脸凑到屏幕前,近乎凄厉地哀声质问,“你到底在做啥子诶?!老子占了一卦,你身边阴气冲天,厉得符纸都燎了好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