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铭来去一阵风似的,除了唇上那一点暖意让宁夕清晰的知道不是自己做梦,所有的一些都是那么恍惚。
阿姨送来切好的水果,似乎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但宁夕知道不是。
“是大哥安排的吗?”宁夕眼巴巴望着阿姨,不让阿姨走:“他怎么做到的?怎么能把陆铭送到家里来?我记得家里有监控的是不是?会不会被爸爸发现?万一……”
阿姨笑笑,并没有接他的话:“尝尝草莓,可甜了,今天刚到的。”
“我哥到底什么意思呀?”宁夕实在想不明白。
阿姨摸摸宁夕的头:“家里人都希望你能高兴,多吃一点东西,瞧瞧这才回来几天,都瘦成这样了,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被关起来的几天,宁夕联系不上陆铭,根本就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哪里有胃口吃东西,没让医生过来打营养针都是他坚强了,怎么可能不瘦。
一想到刚才陆铭搂着他腰,轻声低语跟他说瘦了要好好吃饭,连着说那么多关切的话,宁夕这会儿胃口就好了,哪里还等得到晚上。
“想吃的,什么都想吃,您做的菜味道都很好,我每一道都想吃的。”
这脸上的笑意马上就出来了,人也瞧着轻快了许多。
宁夕又重新活了过来,好像被注入了新鲜的活力一样,人也不是蔫巴巴的,甚至还自己主动跑去外面的小花园里剪了几支新鲜的花回来插在花瓶里,是不是还哼哼两个小曲儿,心情是肉眼可见的好。
很多事情他还是不知道,未来也还是不明朗,但今天跟陆铭碰面以后,陆铭告诉他的话,就给了宁夕无限的安|全感。
他不再怕了,虽然他跟陆铭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说清楚,但陆铭说他们不会离婚,陆铭吻了他,他们会重新开始,单就这一点,就足够让宁夕欢欣雀跃。
手指下意识摸到自己的唇,宁夕又想起那个短暂的亲吻,温热的触感,陆铭的气息,那么真实,真实到令人心跳加快,原来这就是美梦成真的感觉。
晚上阿姨做的菜色十分丰盛,宁夕胃口很好吃完了一碗饭,跟之前数着米粒折磨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甚至还主动让阿姨给他加了一碗蔬菜汤,吃得美滋滋的,要不是没有手机在身边,他都想给陆铭拍照发过去,告诉陆铭自己有在乖乖听话。
宁钊到家的时候不过刚刚九点钟,回来就直接去了宁夕的房间。
小傻子正爬着翻一本杂志,哼着小曲惬意得很。
宁钊看他这幅模样,没忍住上去冲宁夕的脑袋揉搓了一把,刚吹干的头发给揉得乱七八糟的,宁钊才坐过来:“怎么样,礼物满意不满意,你哥这诚意到家不?”
“真是你安排的?”宁夕扔掉了手里的杂志,也不管被宁钊弄乱的头发,眼睛里闪着就冲自家大哥挪了过去,看动作看表情都是要撒娇求情的模样,宁钊太了解他了,伸手抵住宁夕的脑门,不让他再往前来:“打住,停!”
“大哥你真好,大哥你真厉害,大哥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对不对?那你能不能……”
“不能。”宁钊果断拒绝:“我是站在爸那边的,你们俩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跟你说,陆铭那小小子仗着咱家没人就欺负人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解决。”
“什么欺负人,哥你话不能那么说。”宁夕不乐意。
宁钊才不管他:“我来跟你说你的事儿,跟那姓陆的没关系,懂不懂?”
“你要跟我说什么?”宁夕撤回去,自己搂着抱枕,不大情愿:“干什么非让我去公司?我又不懂这些,你自己干得好好好的不是?再说了,家产老大继承,这不是咱家的家训吗?我就……”
宁夕话没实话,就被宁钊冷着脸打断:“你就什么你就?以前家里是觉得没必要,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结果呢?你干什么了?什么叫家产老大继承?咱家这点东西哪个不是我跟你分的?我给你打工还差不多,宁夕我跟你说你少来这套,你能去陆氏打工,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家干活?下周开始,你就给我进公司!”
“陆氏当初那么复杂的环境,你都敢去掺和,去蹚浑水,自家还能委屈了你?你要不去也行,明天的机票,直接出国吧你,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宁夕看着他哥明显暴躁的样子,好像一只会随时喷火的霸王龙,一幅已经被惹毛的样子,小声嘀咕:“干什么这么大声,我又没说不去,你有气冲我撒什么呀,我又没得罪你。”
“爸能让我出门?”
是去公司还是被送出国,宁夕是知道怎么选的,不就是上班吗,又不是没上过,在哪儿上班不是上,上班还能摆脱被关禁闭的处境,宁夕巴不得呢。
都上班了,难道他爸还能不把手机还给他吗?到时候就可以联系陆铭了呀,宁夕想得美滋滋的。
“我会去跟爸说,你只要别作,别出幺蛾子就行。”
宁钊揉了揉太阳穴,坐在沙发上撑着靠枕,脸上明显带着一点疲惫的倦意,宁夕瞧见了,总觉得哥最近好像有什么事情,他之前一直都在折腾自己那点事也没注意,现在心里的大石头落下去了,也能看见周围身边人的不正常。
对,宁钊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哥你怎么了?”宁夕心里有个猜测,咽了口唾沫,小声追问道:“景行哥还好吗?你俩吵架了?”
宁钊摔了抱枕走了。
宁夕看着他哥摔门而去的背影,肯定地点了头,绝对是吵架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宁夕也就不着急什么禁闭不禁闭的事儿,反正不管禁闭他还要去公司上班,赖在家里关禁闭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以为起码他哥起码要跟他爸再沟通几天,好好说服一下老父亲才能让宁夕免除被关禁闭然后送出国的命运,谁知道,只过了一天。
连二十四小时的都不到。
第二天宁垣昊下班回来就直接去了小儿子的房间。
宁夕正在听音乐修剪他刚从花园里剪回来的几支花,准备搞得漂亮一点往妈妈房间里送一瓶,他做得专心致志,并没有注意到房门被人打开,严父在门口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等宁夕一个转身看见严厉的父亲拄着手杖就站在门口看着他,给宁夕吓得手里的花瓶直接掉地上。
幸好屋子里铺着地毯,花瓶落下来只是翻滚了几下,并没有被摔碎,只是瓶子里的花掉得乱七八糟,里面的水也撒出来大半。
宁夕在原地有些傻了。
从那天他被打了一顿之后,父子俩人就没再见过面。
宁垣昊虽然是从公司退下来了,但自己还搞了几个慈善基金会,每天早出晚归比他哥还要忙,而且宁夕觉得他爸这两天就是故意不想见他的,每天早上在宁夕吃早饭之前就出门,晚上宁夕都睡了才回来,彻底避免了父子俩人见面的场景。
像今天这样天才刚黄昏就到家,显然就是奔着他来的。
心里话,宁夕还是有些怕的。
不是怕挨打,就是那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他就是觉得不自在,有些不舒服,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爸爸。
其实说心里话,宁夕是知道自己任性了,他也知道家里人还是纵容着他的,送他出国读书就是就是保护他的另一种方式,爸爸还有哥哥都是很护着他的,就是因为知道家里人会给他兜底,所以宁夕才敢去做那些事。
说白了,真事发了也不过如此,被打两下而已,甚至打得都不重,身上的伤也早就好了。
宁夕就是有点气,可这气到底从哪儿来的,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归结于家里对他的管束,归结于家里人非要让他出国,错过了跟陆铭上同一个大学的机会,错过了更多可以接触陆铭的可能性,那又何尝不是一种迁怒?
宁夕低着头,不吭声不说话,视线落在被打湿的那一块地毯上,旁边的花还躺在地上,乱七八糟,就像他处理不好的关系一样。
忽然,视线里多了一双手,那手宽大骨结凸隐隐有些苍白,大手将地上的花一支支捡起来,宁夕的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爸。”
宁垣昊没说话,半蹲在地上一支支捡着落在地毯上的花。
他早年拼搏不惜身体,身上有不少的旧伤,尤其是膝盖经不住力,常年都是拄着手杖,这会儿丢了手杖在地上捡花,哪里还有跟宁夕动手时的威严和凶悍,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罢了。
宁夕跟着捡,他动作快,很快就把地上的剩下的还有空掉的花瓶捡起来抱在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痕,有些傻乎乎的。
见宁垣昊撑着膝盖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搀扶,宁垣昊扶着宁夕的手站稳了,才拿过自己的手杖,把花重新交还给宁夕:“是放到你|妈妈房间里的?”
宁夕点点头:“嗯。”
“去吧。”宁垣昊伸手抚摸了花心:“你|妈喜欢这个,没事可以多给她采一些,她看见了会高兴的。”
“爸。”宁夕的声音还是哑哑的。
宁垣昊冲他摆了下手,让宁夕走在前面,父子二人去到母亲的房间摆好了花瓶,宁夕就看见他爸盯着他|妈妈的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冲宁夕招了招手,让他到身边坐下,是要长谈的意思。
宁夕挪过去,又喊了一声:“爸。”
他确实是个乖孩子,从小到大就没有忤逆过家里人的话,这次闹出来这么大的事儿也实在是太出乎宁垣昊的意料,宁垣昊叹了口气:“你哥说你不想出国,要进公司,对吗?”
宁夕迟疑了一下,不知道他哥到底是怎么跟爸爸说的,但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个意思,于是他很认真地说道:“哥说,如果不进公司就要出国,但如果可以都不选的话,我哪个都不想。”
宁垣昊笑了一下,懂了这里面的意思:“会告状了,是长大了。”
宁夕抿着唇:“哥是故意的,他看我现在没得选,故意欺负人。”
宁垣昊:“他不让你选,我可以让你选。但,小夕,怎么选应该爸说了算,你是长大了,可到底也是爸爸的孩子,从前爸觉得你不该懂那些事情,你学习好,人也懂事听话,爸就喜欢能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以后娶妻生子和乐美满过一生,这也是我答应你|妈妈的。不管你怎么选,你不能让爸违背了对你|妈妈的誓言,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