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音靡耳,启明星君坐在正中间,主持本场旧友话谈,分明说她记不得了的林照青却不打算离席,听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没有林业白的座儿,正蹲义父脚边抠泥巴。
“所以启明星君你现在没法力吗?”师无尘问,作为育才仙门的掌门,他打算招募新成员。
闻昭摇头,双手撑着脸点头嘀咕:“我要跟着我家年年。”看得林照青嘴角抽搐表示不理解。
宝瑗星君:“帝君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没有得到林照青的回答。
震雷星君:“启明星君,我一直好奇,小帝星那一言不合抱着你哭哭啼啼的性子,你究竟看上他什么了?”
巽风星君:“有吗?我要听我要听。”
离火星君:“哥们别较真,雷子只是比喻。”
林业白猛抬头,好奇自己上一世是这样的?闻昭清咳两声,顺了顺小年轻的毛,温声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他们只是开玩笑。”
宝瑗星君:“帝君你真的真的不记得了吗?”
林照青目光空洞,点头又摇头。
师无尘一直打量着那个他求而不得的女人,冷哼了声:“宝瑗,算了吧,装睡的婆娘是叫不醒的。”
“那没有法力你怎么成为辅佐小帝星成为天下共主?”师无尘递来了育才仙门的红腰牌,邀请道:“加入我们吧,咱们一起并肩作战,现而今这世道我还是只信得过咱几个熟人。”
“不行,他现在是须国的太子。”闻昭义正言辞拒绝,“我而今作为一国将领,掌枢军权,我们不能弃了黎民百姓而不顾。”
林业白冲他点头微笑,比了个心。
宝瑗星君:“帝君你真的真的真的……”
林照青沉默,一巴掌拍上了她的脸推开。
“我知道你记挂人小年轻,不妨你俩一起来,主要是我们育才仙门目前没有个山门……”
师无尘嘿嘿干笑,瞥去了林业白嫉妒,嘀咕:“我就是羡慕嘛,没早早地慧眼识珠抱大腿,谁让人敖逸跟小王帝星是好哥们,长生天那么一大块地皮说送就送了呢。”
“长生天那个地方原本是鬼王的?”林业白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捶胸顿足扇自己耳光,怎么就舍得把那么个大宝地给送了龙呢。
启明星君也惊讶了,看去林业白表示不理解,想问却又想起他没记忆了,当即歪了脑子以为鬼王其实念念不忘敖逸。
“敖,敖逸最近怎么样了呢?”闻昭艰声问。
“美人鱼跟了他,混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巽风星君笑得猥琐,撞了撞人林业白胳膊,说:“你嫉妒不?难受不?毕竟这一鱼一龙曾经都勾引过你嘿嘿嘿嘿嘿嘿……”
“???”林业白指了指自己表示疑问。
师无尘瘪嘴说:“宝瑗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也老是嘿嘿嘿,原来都是跟他学的恶习!”
说罢,师掌门狠踹了风大师兄一脚。
巽风表情抽搐,看笑了剩下几个同门师弟。
宝瑗星君:“不要担心啦小王帝星~放心吧,你为启明星君守身如玉,哪怕被坎止星君的鱼尾巴撩过,哪怕也收过敖逸的传音贝壳,哪怕……”
“别说了!”启明星君忍无可忍,抓起桌上一苹果塞她嘴里,表示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林业白发现义父好难得这么活泼。
几人再聊,然而启明星君已不在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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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声也响,林照青听得烦了,正负手而立绕着菩提树散步,不巧见着双眼熟的鞋出现,抬头,见着师无尘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深意。
“真不记得了?”师无尘问了句宝瑗问过的话。
林照青勾唇笑笑:“你们这群人真奇怪,人在的时候吞吞吐吐,现在人没了,反而还念念不忘舍不得起来。”
她话音未落,被师无尘冲来攥上了手腕,他眼神带怒还有深深的哀愁,问:“你从来就没有正眼瞧过我一次,以前是赵东来,后来是林业白,甚至连王启明你都另眼相待……我知道你是嫌弃我弱,可我——”
“你应该不是体修吧。”林照青仿佛真不认识他了,但还是觉着能共情他的烦恼,回答道:“你的个子和劲道都应该是符修或者丹修,又何必非得跟别人比?”
师无尘喉咙一哽,松了她的手,整着自己衣裳再次自嘲笑笑,正觉得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林照青扯动嘴皮:“在我眼里你已是一派掌门,爱而不得什么的听起来多别扭,武则天会在乎旁人说她是个二婚尼姑吗?”
“你……”师无尘猛回头,对上了她比男人还男人的薄情态度,怒声:“林雯雯你到底还记得我们没有?!”
正巧一片叶落,递到了林照青头发上,师无尘正想探手帮她扫下来,可人家不需要,已一巴掌给拍了走他的手,自己取了下来乐。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林照青又将这片叶子搁去了师无尘头发上,她分明没有笑,“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但师无尘却从她眼里读到了超然般的笑意。
她看自己,没有男女之情,只有挚友之义。
“输了啊输了……”师无尘无奈至极,盯去她带笑摇了摇头,最后取下了那片叶子吹走,自顾自地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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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心寺的弟子说空然大师睡下了,晌午用过斋饭后再同大家讲经,皆时论过,再择有缘人将五彩舍利子送出。
斋饭是豆腐泡白菜饭。
说是来的客人太多了,只能委屈大家将就了。
闻昭表示并不好吃,当了几十年阔少爷,一点也不想委屈自己,所以没胃口,于是客气的林业白帮他吃了,难吃得直翻白眼咽下。
林照青皱着眉吃下,宝瑗巽风离火震雷几个偷偷倒了说吃不下,只有师无尘不知为何,边吃边泪流满面惹得一众禅心寺弟子侧目。
饭后,师无尘被一和尚请走不知哪儿去了。
下午,空然大师终于出来讲经,姗姗来迟,惹得一众仙门各派弟子不耐烦,但看到他手侧的书卷旁摆着四四方方的木匣子,大家伙又拿出了听老和尚讲大道理的耐性。
禅心寺佛家功法并不以武服人,所以在江湖上也并无太大的话语权,今日的以礼相待,无非都是为了寂然大师坐化的舍利子罢了。
又是半个钟头过去,空然大师还在讲金刚经,闻昭已经听得困了,索性林业白也就让他枕自己怀里趴着睡下。
回头看去,育才仙门弟子早已把跪坐的蒲团当了枕头,除了师掌门认真,一个二个四仰八叉睡得毫无神仙风度。啊,你们上天庭究竟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
也就他姐林照青最聪明,因为人已经不见了,不晓得跑哪儿逃课去了,跟小时候玩得好该学得好的样子如出一辙。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终于,有人坐不住了,拔刀而起变脸暴喝:“老秃驴你玩我们不是!说好的择有缘人送七彩舍利子,这都快半下午了还讲讲讲,你们禅心寺到底送不送?!”
“施主稍安勿躁。”空然大师轻念阿弥陀佛,回答:“你们又可知这七彩舍利子由何而来?它乃是我寂然师兄一生斋戒,智慧圆满,功德圆满后,坐化以肉身凝结而成的结晶。”
空然大师感概万千,说:“此等宝物必然通灵,自行择主也无可厚非,在你们眼里是仙骨,可在我眼里舍利子却只是师兄的遗物。”
“少废话!”又有人暴起,吼:“七彩舍利子堪比天材地宝,你们禅心寺口是心非,分明是不想送罢了!”
终于又有个小和尚怒了骂道:“说起这事儿我还觉得怪呢,寂然师伯死后留下舍利子之事,我们禅心寺弟子上下都守口如瓶,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空然师父也从没说过要择一有缘人去送!”
“若非我们禅心寺势弱,知道怀璧其罪,无奈之下才将谣言坐实,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所谓的讲经!”又有个小和尚跳出来吼。
几句话一出,众人瞌睡都散了,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最后还真没人晓得舍利子这消息最初是从哪儿给泄露出来的。
但却有个好事者不甘心,他离空然大师最近,当即一抓拿了匣子打开,却发现里头是空的!
空然大师哼声,淡定道:“我禅心寺已将七彩舍利子赠与了有缘人,就在你们当中。诸君若是谁还有异议,自己去找便是。”
说罢他拂袖就走,不料那夺匣之人气急败坏,猛地冲去踹了人老和尚,大骂秃驴,甚至还拔刀相向,说今晌午的斋饭简直是猪食!
正当他手起刀落,一柄剑拦去把他挑开,那有力的手主人正是热心又正义的启明星君,他冷眼将人踢开,道:“殊不知客随主便的道理?现在这世道还真是什么人都能修行了!”
“你……”那汉子被他的大力震得手腕颤抖,对上了他明朗又好看的眉眼,突然颤声道:“你是,是月老!对,是月老!上天庭的那个……什么星君?叫什么来着我给忘了。”
“跟鬼王一块干塌了三界那个祸害!”
此言一出,大家纷纷侧目,甚至还注意到了正拿起剑鞘准备防身的二愣子林业白,吼:“就是他!那个鬼王万剑一!罪魁祸首!”
“恐怕七彩舍利子也在他身上!”这句话嗓音有点闷,像是面具下传出来的,“弟兄们,抢!”
林业白隔着人头攒动跟闻昭对视一眼,他俩心照不宣,都看去了那发话的千刀门面具男。
老赵啊,该不会又是你这个搅屎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