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万事顺遂,而今太子得势独大,哪怕跟义父黏黏糊糊关系匪浅,也无人胆敢挑明。
不巧的是,闻昭病发体寒,连吃了半月的药都不起效,太子不肯放顾怀民出来差人问过,赵大夫被禁了王府足不出户有气,闭不见客。
结果竟是钦天监的官说是,邪祟入体,阴气太重,得去香火鼎盛的寺庙受佛光普照几日。
林业白还没明白,须国大紫宫好歹是皇城,自古天命之子身边都有真龙瑞气庇佑,哪里来的邪祟阴气呢?结果那个夜观天象的官瞥了太子一眼说,星宿显示有人妄称龙裔。
所以天道降下了责罚。
林业白心尖被猛一撞,而后隐隐发闷,像是被看不见的力量镇压,一连数日,浑身发冷,也不知为何自己逃不开这种诡异的感觉。
他知道,他惶恐,恐怕是自己冒名顶替一事,招了顾家列祖列宗的不满。
林业白仿佛惊醒……
自己根本不是真正的天命之子。
而后,他立马着手准备带闻昭去禅心寺的事。
当今天下第一佛宗,禅心寺。
据说该寺常年香火鼎盛,最近还坐化了位高僧,还留下了五彩舍利子,要择有缘人相送,所以有众多修士慕名而去。
林业白并未大张旗鼓,毕竟,须国这点疆域放眼整个中原大陆来说微不足道,当今天下,分为四大派系——
登天门(道)、长生天(妖)、禅心寺(佛)、镇魔塔(魔)。
尤其是道宗分支,更是数不胜数,什么育才仙门、武道门、合欢门,自三界崩塌融为一体后,修仙百家纷纷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人族势力低微,须国,燕国算是大的了,其他甚至不配称之为国,说是部落还差不多。
而今这世道,公主太子遍地走,王爷皇帝到处有,什么一国之君根本不稀罕,倒是说自己是一派的宗师掌门什么的还值得人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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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车马劳顿。闻昭哪怕裹了毛氅都说还是冷,枕林业白怀里,时而被他用嘴喂酒暖身子,整个人懒洋洋又病怏怏的。
其实启明星君自己也晓得,而今血骨人身的林业白是还拥有紫气,但相当于被封印在体内没有掌握,所以根本没法控制其中怨气。
以前的他好歹有法力,更是水灵根,可以当当一当鼎炉释解怨气,现在就没那功力了。
近日两个疯的又都会玩,那方面勤了起来,怨气混着紫气搅到了人闻昭体内,多几次,不病才怪。
林照青随他们一路,驾着马在外头,偶尔撩了撩车帘进来瞧瞧,说:“指不定是你小子自幼邪性,命中带煞,给人闻将军害得鬼上身。”
“不怪他。”闻昭还好心替小伙辩解,说:“他以前当鬼王的时候怨气更重,那阵我也跟他好,完全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是我体寒了,去个阳气足的地方晒晒便是。”
嗓音也是无力的,带着涩。听得林业白心尖又是心疼又是颤,把他额靠自己脸边像贴贴,老义父最近病得太勤了些,让干儿子里里外外都当了回好男人。
“呀。”林照青一声惊呼,好笑道:“续弦?”
“既然你们是三世情缘,那么闻将军最喜欢哪一个呢?”她好奇问。林业白已先别了他姐一眼心想她怎么知道。
闻昭别开眼:“没有最喜欢的,我更珍惜当下。”
同时他下意识探去,捏了捏林业白的指尖,惹得人林小伙逼视看去他,接着落了车帘,含了口酒,就又抬起老义父下巴喂了过去。
外头林照青怒翻白眼,调转马头就跑到了前头去,不想再听他俩嘀嘀咕咕的骚话。
“那个空然大师真的会舍得给咱舍利子?”亲了好久,林业白抚着他潋滟的嘴唇。
“我爹说是他朋友。”闻昭慢吞吞地答,然后嘶声,猛地狠狠拍去他犯贱的手,怒声:“亲就罢了,摸个什么劲儿?你没见过吗?”
林业白发觉,即便跟他好了这么久,还是逃不开他随时随地说教自己的压迫感,或许是年龄差,又或许是假身份,又或许闻昭对他来说天然地带着一丝威严,一点敬畏。
总之就是让林业白非常非常非常想欺负他。
——大概是想压他一头的胜负欲。
闻昭正揉着嘴角,抬眼,被林业白给狠狠吻住,又啃又咬般地厮磨,小王八蛋难得这么不尊重他,可劲蹂.躏他,舌头都给吮麻了。
他动作剧烈,充斥着浓烈的欲望,吓得闻昭还以为他给自己喂酒醉了,想在这里跟自己做,多不好。
“干什么?”闻昭不乐意,发了狠也推他,林业白松了松嘴,沉声:“你乖一点不行吗?”接着又继续亲他,一个凑,一个躲,两两都固执己见谁也不肯让谁,你推我搡得像打架。
结果竟惹得人车夫都道:“二位爷,消停些吵吧。前头像是有仙人设了屏障,路堵住了。”
林业白这才放开他,被闻昭推开砸去往厢内一撞,他舔了舔自己嘴唇,眼神暧昧晦暗。
他没说话,闻昭也没说话,赌气般地用袖子不轻不重地扇了他个巴掌,也是眼神拉丝。
两两对视,其实都没生气。
闻昭于是红着脸一把掀了车帘,佯装淡定,道:“我记得禅心宗有戒律门规,方圆百里不允许施展任何法术,免得波及了凡人。”
话音刚落,一支法术箭射了来,略过闻昭的耳发钉去了车厢墙,他看过去,却见半空中果然有几个人斗法,口中言辞怒骂,像是为了夺宝而大打出手。
“此婆息面具乃我师兄亲手炼化而成,何时成了你王星门的宝物?小人!还不还来!”
而带着面具那人则道:“呸——五打一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单挑!还设法术屏障挡了凡人的路!”
“师兄师姐别留手!什么王星门?无非这厮混淆视听罢了,人王掌门就成立了登天门!”
“你们不知道!登天门早已名存实亡,里头什么上天庭诸仙早已分崩离析,王掌门也早已经化凡入世死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长生天敖逸!真正的登天门弟子不侍二主,我们现在都已自称王星门了!”
“我们才不关系什么登天门恩怨!面具还来!”
上头边吵边打,闻昭裹着衣裳跳下去,打量着带着面具那人的招式,竟还真品出了几分眼熟来像是……赵东来的习惯。
林业白也撩了车帘出来,看去,正好见着带面具那人被群殴打下来,他跌落在地,脸上的面具也掉了露出张平平无奇的脸来。
他颤声:“你你,你们……不能杀我。我是王星门内门弟子,我背后有人——东华帝君没有死!月老跟鬼王那个祸害也没有死!!”
闻昭跟林业白对视一眼,正觉得奇怪,这厮知道的未免也太多了也。却见那五个黑衣装饰的人修也纷纷落下来,其中四个带着所谓的婆息面具,蓝面红角,其中一个没有。
不止他俩来,禅心宗传消息有高僧坐化,说是要选一有缘人将舍利子送出,所以各派来者络绎不绝,虽不知这是哪里来的江湖消息,但很多门派都来凑了这个热闹。
那出五人面具之争,被大家现场观看。
地上的面具被闻昭捡起,他认真端详打量,跟自己曾在万剑一那里见着的那个一模一样,但功力却弱了些许。
闻昭疑问:“此乃鬼王手笔,来自于长生天婆息,你们究竟是什么宗门,跟鬼王万剑一又有什么关系?”说罢,将面具还给了那人。
那个为月老而死的鬼王?林业白蹙眉看去,顿时觉得心里发堵,那些属于他们的故事自己却从未参与。
“我们来自千刀门,也是三界崩塌的受害者,是专门为了对付鬼王万剑一的存在。”
“千刀门?”林业白皱眉,觉得耳熟,怀疑道:“跟须国前太子交好的千刀门?我听说……他们的掌门还姓赵是吧。”
——怎么哪儿都有你啊东华帝君。
“这个我等小人物就不知道了。”抢回了面具的回答。与此同时,他一剑砍去杀了那个所谓王星门的小偷,林业白惊了惊,没有阻止。
“千刀门?从未听过这个门派啊。”有人疑声:“可有出售什么灵丹妙药之类的?”
“蓝道婆面具。”有仿佛是丹修的修士回答说:“速度堪比孙悟空的筋斗云,翻了个跟头就是十万八千里呢。合作过一次,赵掌门颇有高人风采大帝之姿,可怜创业艰难,每每被门下弟子骂抠门也从不生气,人倒是有趣。”
闻昭正想开口,对上了林业白的附耳低声:“赵东来请的托儿,想必是为了打响自己的名声,特地找了几个演员来唱这么一出。”
“我倒不信他故意唱给我俩听。”闻昭瞪他,觉得他跟鬼王一个臭德行就是看东华不爽。
“听说禅心宗要择有缘人赠与舍利子。”千刀门几位弟子对大家拱手一礼,为首之人道:“我等也是前来凑个热闹的。”
“原来如此。”有些好热闹的看他等修为不凡,也想去结个善果,于是邀约同行一道拜访,无人在意那惨死的所谓的王星门弟子。
只林业白见他暴尸荒野,觉得也是可怜人,又给了车夫银子劳烦他帮忙挖坑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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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术屏障散了,大家伙继续前进。为着禅心宗方圆百里的不准施展法术的规定,上山的一段路为表尊重所有人都得步行。
林业白本打算搀扶闻昭,被推开表示不需要,只是脱了毛氅丢给了他,接着脚步愈发轻快又矫健地爬了阶梯上去。
他争当头一个,才上去,便看到了一身风朗的林雯雯被老熟人围着哭的哭抱的抱,尤其是她的迷妹宝瑗那叫一个激动,搂着她嚎帝君啊我想死你了你哪里去了啊!
林照青表示我真的不认识你啊你谁啊……
菩提树下,一张石桌,师无尘跟风火雷三个嗑瓜子,但其实心不在焉,眼神飘了好几次往人林照青身上,悄声嘀咕太像了太像了。
启明星君感概万千,眼底微微带热,过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