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了阿蒙‘爱’的教育之后，克莱恩还是在下午拜访了他的导师和阿兹克先生，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否则他更愿意陪梅丽莎去黑夜教堂参与净化仪式。

伍德一家失去了戴上单片眼镜后的所有记忆，唯有赛琳娜疯掉了，就算洗去记忆仍然声嘶力竭的缩在角落祈求主的原谅。

改换信仰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尤其还是不属于七大正神的邪神。

克莱恩不知道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处理，但他深刻怀疑，一旦赛琳娜不再信仰真实造物主，她会再次炸成一堆肉沫，毕竟这是那条银色大蛇救人的唯一条件。

他有一堆问题得不到解答，阿蒙总是能猜到他心中所有想法，然后恰如其分的凑到耳边笑道，“有些事情不到天使位阶，仅仅只是知道就会炸成一团血肉烟花哟。”

作为战斗力还不如5的渣渣，克莱恩深以为然，但是对一个目前只是普通人的自己说什么天使半神，总有点好高骛远的不切实际。

他已经过了做梦的年龄，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确切目标会让他更有动力，比如说，从二十二条途径选定他要喝的魔药。

昆汀导师一如原主记忆中那样有活力，和阿兹克先生就某段第四纪的历史又吵了起来，这场面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但又带着原主的怀念。

阿蒙得了一种不想自己走路的毛病，白眼圈的黑乌鸦这次停在他的右肩，毛茸茸暖乎乎的一团时不时蹭过他的脖颈，下颌和侧脸。

这种超出限度的亲昵他接受良好，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养宠物，就算知道阿蒙恐怖的本性，仍然缓解了不少他思乡的孤独。

克莱恩礼貌的感谢了导师对于新工作的关心后，和阿兹克先生移步去了教职员会客室。

手磨咖啡散发出香醇的滋味，克莱恩加了牛奶和方糖后缓缓的搅着，在脑海里再三确认要说的重点。

他的确被阿蒙吓住了，为了不引起一位高序列者的失控，谨慎是必要的。

为什么能肯定阿兹克先生是高序列？很简单的推理罢了。

已知写下那本三流笔记的因斯·赞格威尔是叛逃的前主教，这点已经在值夜者那里的通辑令上确认过了。

那家伙已经是序列5的大人物，那么他在笔记本上特意提到了死神后裔阿兹克，能力绝对只高不低，这点从他盗走阿兹克先生孩子的头颅还害怕被发现就知道了。

而阿兹克先生姓艾格斯，这是拜朗那边皇室的国姓，外国人都喜欢让家里的子孙取和长辈一样的名字，恰巧第四纪冥皇手下的死亡执政官就叫阿兹克·艾格斯。

所有线索这么一罗列，很容易得到一个结论——阿兹克·艾格斯，是一位至少半神序列的死神直系后裔。

“克莱恩。”古铜肤色的历史□□放下抿了一口的咖啡，唤醒了沉思的小朋友。

“啊，阿兹克先生。”克莱恩把自己挺得笔直。

这种上课发呆被老师点名的感觉好久没遇到了，略怀念。

“你需要什么帮助吗？”略带沧桑的褐眸移到那只黑乌鸦身上，“比如驱逐这只乌鸦？”

“……”不是我不相信你啊，阿兹克先生，我感觉你做不到呢。

克莱恩毫不意外阿兹克先生能发现阿蒙的异样，但是相比阿蒙能随意使唤银白大蛇那种‘天使’一样的存在，两相对比，后者的格调明显更高。

“没关系的，阿兹克先生，他并没有伤害我。”只是比较变态而已。

他摸了摸肩膀上的羽毛团子，被鸟喙啄了不痛不痒的几口，然后把视线转到了书桌上的报纸上。

这是一份《廷根晨报》，最显眼的地方报道了韦尔奇和娜娅两人惨遭入室抢劫的强盗杀害了。

阿兹克顺着小朋友的视线将报纸拿过来，他当然知道好友学生的人迹关系，“你要说的事和他们有关？”

“事实上我就是当事人。”克莱恩苦笑，“韦尔奇得到了一本第四纪的笔记，找我和娜娅一起解读，我们解读出了笔记的主人是安提哥努斯。”

顿了顿，他小心观察阿兹克的表情，发现他只是微怔，有些苦恼的揉着太阳穴，似乎在努力回想。

克莱恩见他没出问题，又小心吐露了‘所罗门帝国’‘黑皇帝’‘霍纳奇斯主峰’‘夜之国’等关键词语。

“我好像在哪儿听过这些，但怎么都想不起来。”阿兹克轻声叹息。

乌鸦蒙嘲笑般毫不客气的‘嘎嘎’直叫，被眼疾手快的克莱恩捂住了鸟喙。

他尴尬的笑了笑，像个为了宠物犯错而必须负责的主人。

“解读这本笔记不久后，我们就遭遇了恐怖诡异的事，我失去了那段记忆，回过神来的时候，正举着枪要自杀，还是他阻止了我。”克莱恩当着阿兹克的面又摸了摸乌鸦，把自己侥幸未死的漏洞推到阿蒙身上。

“之后不久，警察就找上门，他们告诉我韦尔奇和娜娅自杀得非常诡异，并不是报纸上讲的强盗杀人。”克莱恩刻意的加重语气，“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还有这些异于常人的力量。”

阿兹克沉默，然后空气逐渐变得阴冷，好像有什么透明的墙壁将这处办公室封锁。

克莱恩强作镇定，“阿兹克先生，你从我入学后就一直在帮助我，我也没把你的事告诉任何人。”

听取了灵的报告，周围并没有什么埋伏或者异样，阿兹克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抱歉，像我这种失去记忆又没有所属教会的野生非凡者，都属于被追捕的异类。”阿兹克也苦笑起来，“不过，我应该没在你面前露出异样。”

“是的，我是在笔记本上看到这件事的。”克莱恩端起冷掉的咖啡抿了一口，提神醒脑，“另一本笔记。”

“我能看看吗？”阿兹克提出了理所当然的要求。

闻言，对面就算毕业了还是小小一只的小朋友，从身上摸出一小块好像从什么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碎片递过来，他一眼就看到上面提到了他是非凡者且失忆的事。

小朋友像只探头探脑的小猫一样，又摸出又一张碎纸，上面写了他是死神后裔的事。

他为自己的想象力莞尔，不禁放柔声音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克莱恩可笑不出来，他捏着那张因斯·赞格威尔盗取阿兹克孩子头颅的详细作案记录，像捏着颗不定时炸弹。

最终，他还是把那张纸放在桌上推过去。

亲眼看到温和带笑的历史□□表情逐渐变得冰冷而陌生，克莱恩心里也不好受。

阴冷森然的气势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内节节攀升，克莱恩全身每一块肌肉都警惕起来，却按住了想有所动作的乌鸦。

他迟早得在非凡世界走下去，不能也不该养成依赖阿蒙的习惯。

他又掏出一张笔记放到桌上，年轻人带点调皮的连笔和之前的字迹完全不同。

克莱恩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动什么，“这是我查到的那个小镇的资料，它位于廷根西北，名字叫拉姆德，它附近的山上有一座第四纪末的废弃古堡。抱歉，我最近有点麻烦不能离开廷根，所以没有去确定它到底是不是笔记上写的那个地点。”

“多谢，我会亲自去确认。”阿兹克伸手将资料拢成一堆，突然从抽屉抽出一根雪茄剪开点燃。

烟气袅袅中，室内满溢的不妙气氛彻底消失。

虽然不想抽二手烟，但想想工作应酬上烟酒不断，也就没资格说些什么了。

阿兹克只对着雪茄吸了一口，然后就一直看着烟气发呆，好一会儿，才想要说些什么。

他讲起了他在贝克兰德醒来就失去了大部分记忆，讲起他慢慢发现自己是个可以操控死灵的野生非凡者，讲起他做过的许多奇奇怪怪的梦。

他自嘲自己性格懦弱，不敢去寻求真相，害怕危险也害怕死亡。

“害怕危险和死亡本来就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克莱恩又端起那杯咖啡，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加再多的糖也掩盖不了它本质的焦苦，“我也一样很害怕啊。”

“但是。”他看向阿兹克迷茫又痛苦的眼睛，强调道，“但是，也有比死亡更重要的东西存在。阿兹克先生，也许你失去的记忆中还有像这个孩子一样让你感到动容的东西，您并没有丢失他们，他们只是默默的等您去拾取。”

好吧，居然被一个小朋友给安慰了，阿兹克感叹。

“我会好好想一想。”

恢复正常的历史□□掐灭雪茄，顺便也撤掉了灵性之墙。

眼看阿兹克有结束谈话的意思，克莱恩又拿出因斯笔记本上的某一页。

“阿兹克先生，能帮帮她吗？”

他指的是兰尔乌斯的未婚妻梅高欧斯，因斯·赞格威尔为了让她作为邪神子嗣的容器，特意将阿兹克孩子的特性植入她的身体，谁知道这东西待久了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

“没问题。”阿兹克答应得很爽快。

“呃，还有一件小事，如果您觉得麻烦的话可以不做。”克莱恩有点不好意思，这只是他的私事，“今晚，如果您有空的话，请来北区城郊发生战斗的某座独栋房屋，让某个灵显现在所有人面前。”

看阿兹克没有开口拒绝，克莱恩又拿出那张记录着老尼尔结局的纸片，点了点上面那个叫做莎莉丝特的女性名字。

“我知道了。”阿兹克看了眼字条上的内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克莱恩由衷希望事情能顺利进行，不然他就只能换成B计划了，由他喝下魔药的时候宣称老尼尔有个背后灵，反正他是新人嘛，什么都不懂，大惊小怪有什么奇怪的。

就是这个计划会进度缓慢，不知道老尼尔等不等得起，毕竟他是个老资格的前辈，队友们天然会偏心他。

“晚上会发生战斗和你有关？”阿兹克准确在一堆信息中挑到更在意的。

克莱恩三言两语把自己当诱饵的事说了，“极光会和心理炼金会成员我都举报给黑夜教会的值夜者了，只有找不到具体情报的密修会是个隐患，不过我在来霍伊大学之前已经感觉到有人在盯着我，恶意很大的那种，我觉得今晚就可以收网了。”

小朋友还真是麻烦缠身。

阿兹克想了想，从左侧袖口解下了一个充满神秘韵味和奇特花纹的古旧铜哨。

“这东西可以召唤独属于我的信使。”他示范的吹了一下。

克莱恩睁大了眼睛，只感觉身边一下子变得阴冷与冰凉，然而，他眼前空空如野，什么都没有。

“阿兹克先生，我什么都没看到。”这信使难道是透明的吗？

“打开灵视……”阿兹克随口解释，然后发现问题了。

看起来可靠能干的小朋友居然还是个普通人！？

“灵视？”神秘学小白的克莱恩茫然重复。

“咳，等你成为非凡者就知道了。”阿兹克没忍住笑出来。

“…………”我还是个普通人真是对不起了。

“你可以经常给我写信，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被小朋友可爱到的阿兹克把铜哨递过去，顺便没忍住揉了揉那头柔软的短发。

自从分享了内心无处诉说的隐秘后，阿兹克对小朋友的好感就已经超标了，如此亲昵的态度只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好吧，我会记得写信的。”

克·普通人·莱恩收获了如今没什么用的铜哨和阿兹克先生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