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7月的太阳散发出的热度让人根本不想出门,更别提正午。
接受了值夜者好意购买了一套新西装的克莱恩只是想好好吃个午饭,却无意发现梅丽莎被房东赶出去的事。
然后他在陌生的,笑起来有些像阿蒙的邻居告知下,得知梅丽莎被伍德家的人接走了,这也正是他顶着烈日在街道上走了半天的原因,为了节约几便士的马车费。
他还没做好和梅丽莎见面的准备,只是想远远的见一见她。
“克莱恩·莫雷蒂出于某种感情只想在伍德家外徘徊,但是卧室内的赛琳娜·伍德已经念出了她从海纳森这位占卜老师那里看到的三段尊名。”
“幸运的是,这三段尊名并不指向真实造物主,这一家人得以从邪神的呓语中幸免。不幸的是,这三段尊名指向的是真实造物主名下的命运天使乌洛琉斯,这条脑子不好的大蛇能看破命运的涟漪,虽然廷根这个小地方和祂的主无关,但祂还是决定看上一眼,毕竟很久没看到天使们齐聚一堂开Party,哦,这是旧日词汇,总之这很合理。”
“极光会成员普遍脑子不好运气也很差,和海纳森相处了一年的赛琳娜小姐也不幸沾染了霉运,乌洛琉斯通过镜子望过来时,正好是神话形态。于是我们喜欢神秘学的赛琳娜小姐贡献出生命中最后一声尖叫便炸成肉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晕了可怜的梅丽莎·莫雷蒂。”
“听到妹妹惨叫的克莱恩·莫雷蒂跟着伍德家的人一起冲上去,比他们更快的是负责跟踪考查克莱恩的隐秘之仆,祂让整栋房子的人都陷入睡梦,并将隐那面还没断开连接的占卜魔镜带到了隐秘之境。”
“克莱恩·莫雷蒂早在复活时就受到了黑夜女神的祝福,所以他清醒着冲进了卧室。好了,碍事的家伙都不在了,这个地方只有你和我,亲爱的克莱恩,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写下的文字全部变成了现实,阿蒙卷起纸笔,扔到了收藏品垃圾堆。
克莱恩半跪在地上,抹掉了梅丽莎脸上的血沫,得知妹妹只是昏迷的时候他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用来压抑刺鼻的血腥味和不适的反胃。
现在情况很不好,亲眼见到好友死得这么恐怖,不疯也得傻,更何况伍德家的人说不定还会因为失去爱女而迁怒。
这完完全全是无妄之灾,他第一次真切的认识到非凡世界的残酷。
漆黑的巫师袍在他面前垂落,阿蒙含笑的声音十分违和。
“别担心,那个女孩还没死呢,虽然炸成了肉沫,呵呵。”阿蒙和缓缓抬头的小猫对视,捏了捏单片眼镜,“来吧,听听那个女孩在碎肉里求救吧。”
疼疼好疼救疼救救我疼@%¥@……%4
尖锐的求救和呼痛的声音连成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呓语,虽然达不到之前去灰雾那里让人无法忍受的程度,仍是让他有些目眩想吐。
“阿蒙。”克莱恩看着那双纯黑不带丝毫笑意的双眸,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索性面无表情。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不敢惊醒什么恐怖的东西,“是你做的吗?”
“为什么会怀疑我呢?”阿蒙的声音委屈极了,嘴角上翘的弧度却一点没变,“我可没让那女孩偷看他邪教老师收藏的尊名,也没让她使用魔镜占卜向邪神祈求,我甚至在这场惨剧发生时偷走了她本该死亡的命运。”
阿蒙伸手摸了摸小猫柔软的短发,俯下身子笑道,“亲爱的,我做得还不够好吗?”
他不该发抖的,克莱恩想,但是他实在控制不住身体本能的行为。
阿蒙很危险。
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从一开始他就知道了。
他已经很努力无视周围的异常了,就为了他们之间汲汲可危的和平,但是很显然,阿蒙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真实了。
“你想说什么?”克莱恩为这凑得极近的距离表示出全身心的抗拒,然而他一动都不敢动。
“我只是在感慨人类的生命,它们那么脆弱,就像你的那两个同学,一不小心就没了。”阿蒙伸手钳住小猫的下颌,让他去看整个房间零落的血沫,“有的生命却非常坚韧,只要我不想,她就会永远活着。哪怕是埋入坟墓,被冲洗进下水道,被蚊虫吞咬,她还是会在碎肉里在血液里活着。”
“你想告诉我……”克莱恩简直不敢想象这种所谓的活着有多恐怖,“死亡没有用,对吗?”
“哎,亲爱的,你真是一如继往的聪明。”阿蒙从来不吝啬夸奖。
克莱恩惊讶的发现,此时,阿蒙那双黑到恐怖的双眸竟然也染上了笑意。
祂看着他,却又好像透过他看向虚空,“虽然我不是掌管死亡的神灵,想要一个人无法死去还是很容易的。”
祂站起身,将有些脚软的小猫也拉起来。
祂们脚下,本该昏迷的梅丽莎动了动,卧室外,也传来其他人陆续爬起来的声音。
事情非常糟糕,但是它还能更糟糕。
阿蒙从背后亲密的搂住他,两条拢在长袍里的手臂好似铜墙铁壁,把他困在这个怀抱里。
紧贴的肢体中,只有他的心跳跳得极快,他再也无法对这种过界的亲昵表示羞涩。
之前,他最多担心自己的处男身,现在,他能感受到阿蒙的饥饿,一种想要将他吞噬殆尽的饥饿。
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梅丽莎没对她哥哥突然出现有任何意见,也没对她哥疑似交了个男朋友的事惊讶,她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从身上摸出一块水晶制成的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
克莱恩抓着阿蒙手臂的双手下意识紧了紧。
神秘学匮乏的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显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伍德一家,包括他们的男仆女仆,统统在右眼上戴着单片眼镜挤了进来。
右眼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女老少,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克莱恩和他身后的阿蒙围得严严实实,他们嘴角翘起一个弧度相似的笑容,异口同声道,“亲爱的,惊喜吗?”
惊不惊喜他不知道,克莱恩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单片眼镜单片眼镜,到处都是单片眼镜。
克莱恩虚弱的靠在阿蒙的胸前,已经放弃挣扎了。
“阿蒙,你是单片眼镜成精吗?”但是,他的心里的吐糟欲不减反增。
“是的哦,你的初吻给了我的本体,我很高兴呢。”阿蒙像只乌鸦一样在他头上蹭了蹭。
克莱恩觉得自己就像个误闯恐怖片现场的三流主角,而且是毫无反抗之力的那种,但是他不怎么害怕,毕竟他已经猜到阿蒙想要什么了。
“放了梅丽莎他们,我可以支付任何代价。”克莱恩伸手将阿蒙右眼上的单片眼镜摘下来,在自己脸上比划,“包括在右眼上戴单片眼镜。”
阿蒙早就提示过他了,唯一的主线任务根本就不是为了向绿眼睛的诗人恶作剧,而是骗他在右眼上戴上单片眼镜。
“为什么呢?你不是担心他们迁怒你妹妹吗?”失去了单片眼镜的阿蒙看起来纯良了不少,他好像真的在不解,“就算是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妹妹,你不也在故意拉开距离不见她,想用金钱买断你们的关系吗?”
被戳破了内心最真心的想法,克莱恩沉默的垂下眸。
他想要独自一人寻找回家的路,他想得发疯,但他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尤其是这个兄妹情深的好女孩。
但是他也明白,有时候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罪恶。
“我作为克莱恩·莫雷蒂活着,就要背负属于他的责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阿蒙低声笑起来,戴着单片眼镜的那群人也跟着笑起来。
责任,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贯穿了愚者先生的一生。
他不喜欢太多的牺牲,所以经常被过重的责任感压垮,再被称赞他仁慈的信徒们拉下神坛。
升米恩,斗米仇,愚者曾在祂把塔罗会弄得分崩离析时这么形容,没有丝毫怨恨。
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真正的神明,而是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类,要不是需要锚点让他对抗非凡特性的疯狂和污染,他连信徒都不想要。
然而,没了责任的愚者先生就会对这个疯狂又混乱的世界失去归属感,他会不计一切代价逃离,而死亡是他最常用的手段。
阿蒙曾苦恼了很久,又用无数平行世界做了实验,最终得出了结论。
只有责任将他栓住,再辅以感情作为锁链,才不会将他弄丢。
“好吧,亲爱的,我答应你了。”
阿蒙亲亲小猫抿紧的唇,操纵小猫把单片眼镜重新戴上祂的右眼,“念出那段尊名吧,我唯一的眷者。”
失去了身体控制权的克莱恩发现脑海里多出了三段尊名,和正神没有丝毫联系。
原来阿蒙是个邪神吗?他这么想道,然后又看着尊名吐糟果然是恶作剧之神。
“拨弄时光的指针,遨游命运的影子,欺诈与恶作剧的化身。”念完尊名,克莱恩毫不避讳看向自己的神灵,水润的褐瞳闪烁着一种如果受到欺骗就玉石俱焚的决心,“阿蒙。”
远在神弃之地的阿蒙本体:???突然多了一个不是阿蒙的锚?
“好啦,亲爱的,来看看接下来精彩的表演吧,这才是我要送给你的礼物。”
阿蒙抱着小猫坐到卧室主人狭窄的画妆台上,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碎掉了,一个有着简陋长袍赤着脚的长发女士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手里还拿着面幽深不见底的镜子。
所有戴单片眼镜的人都看向她,其中离得最近的那位敲了敲镜子,“乌洛琉斯,把这个地方重启了,你刚刚差点害死了你们主一个还没入会的信徒。你们极光会本来信徒就少,再少下去,祂就要更疯了。”
镜中的大蛇迟钝的想了想,最终还是被主需要信徒这个逻辑说服了。
克莱恩只觉眼前一花,本来就很挤的房间突然变得宽敞,一位背负重重银色羽翼的男人突然出现在半空,银色的长发搭配那张完美的脸,像是天使一样。
下一秒,银发美男不见了,空中多出了一条咬住尾巴的蛇。
克莱恩下意识往阿蒙怀里又缩了缩,真的是下意识。
他怎么也没想到银发美男说变就变,变的还是他最怕的蛇。
早有预见的阿蒙埋在他的头顶笑了笑,接下来的场面就像是一出按了倒退键的默剧。
无数戴着单片眼镜的男女老少倒退离去,唯一留在房间的梅丽莎也摘下眼镜重新倒在地上又爬起来坐回床铺,整个房间的血沫飞回床上,重新揉杂成一位酒红色长发的未成年少女。
完成这一切后,那面作为媒界的镜子碎成无数片,而那个突然出现的陌生女士也向阿蒙行了一礼后突然消失。
“这个表演怎么样?”阿蒙询问收礼人的感想。
“很,神奇。”克莱恩捂着彻底破碎的科学世界观恍恍惚惚的说。
先是让他认识到非凡世界的残酷,接着又向他展示了非凡世界的神奇,让人心生向往。
阿蒙祂,不会是真的在认真教导自己的眷者吧?还是一手鞭子一手糖果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