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之明从外面回来时带了一身玉兰那种清淡的香气，还夹杂着幽幽的白茶花香，成分很多也复杂。
易嘉杭鼻子很灵，能从里面嗅到独属于徐之明身上的皂荚香，昨晚洗澡留下的，他比谁都清楚。
徐之明手撑着另一侧的课桌，易嘉杭恰好偏头，视线由屏幕转到徐之明脸上，猛地一惊，退到身后的墙上。
心脏猛扑扑地乱跳，“哥……”
易嘉杭说话牙都打颤，这还是第一次被近距离吓退，他盯着徐之明的眼睛，“什么事啊？”
徐之明把手里的东西塞进他手里，易嘉杭垂眸扫了眼，是四百块钱以及他的银行卡，“……啊？”
易嘉杭惊呼一声，徐之明捂上他的嘴，轻声提醒，“别喊，二妈给我们的钱。一会儿老许来收你就交了，听懂没？”
易嘉杭点头，在他掌心中含糊道：“那微信里的三百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的？”
“……嗯，我给你绑了银行卡，我卡里面的钱你也能用。”徐之明说，“这点就当请你吃饭了，今晚放学一起去买菜籽。”
易嘉杭眼睛一亮，放轻声，说，“哥，你太客气了。咱妈知道了准伤心！”
徐之明摇摇头没说话，但是易嘉杭看懂他的意思，明摆着是要亲兄弟明算账呢！易嘉杭抓住他的手腕，凑到他耳边，“徐哥，你小心我回去偷偷告诉咱妈。”
“我赌你不敢。”徐之明在这件事上颇有自信。
易嘉杭咬的牙吱吱响，对！他是怂蛋，不敢！
易嘉杭正气的鼓包，大马猴回来了，坐他前桌那地儿，一屁股砸进去，干巴巴觑他一眼，“我刚刚在银行门口看见徐哥了。”
“然后呢？”易嘉杭显然没心情听他说废话，抬眼朝讲台瞥了眼，他气得不行，讲台上那位还不冷不热地写卷子。
大马猴原名原姓为杨朔，一米八五大高个，就是脸方脑门阔，戴着方眼镜，取下来拿在手中擦着，“徐哥被一个女生堵在银行里头了，两人一起进去的，在里面待了五分钟才出来。”
“……女生？”易嘉杭表情一僵，又追问，“哪个班的，长的好看吗？”
杨朔努努嘴：“你就瞅徐哥的模样，追他的女生能差了？长的又白又高又漂亮！跟艺术生一样。哪个班的……好像是三班的班长，巨他妈好看那个！”
里面也许有夸大其词的意思，但也许就是事实，易嘉杭一向谨慎，他对模棱两可的东西向来不感冒。
杨朔刚掐断话音，易嘉杭追了过去，“确定吗？”
杨朔白他一眼：“怎么了？羡慕了？嫉妒了？”
易嘉杭摆摆手，一脸扫兴的模样，“女生的喜欢有什么好比的？有本事从小谈到大再谈到老，那才是真有本事啊。”
他靠回后座的桌沿上，咬着指甲开始思考，独处五分钟，这么长时间？易嘉杭想的很烦，索性不想了，抽出试卷开始写。
刚动笔写完名字的最后一个字，下课铃响了，最后一排的自觉起立收试卷，他这排最后那桌是个男生。
收到他这里，瞄了一眼他的试卷，揶揄他，“哎哟哟！了不得啊！杭杭又光屁股裸奔呢！这卷子比脸都干净！”
话音刚落，全班三十多双眼睛看了过来，女生还好点，就笑笑，男生就不一样了，嘴上没个把门。
满教室的猴叫，“奥~奥奥~光屁股咯！杭杭裸奔一班！”
“来看一班课代表光屁股咯！”
坐在靠窗位置的数学课代表喝道，“欸！情报员先打住！别把我们加进去，杭杭一人英勇就够了！”
易嘉杭眼神逐渐变得幽怨，捏着试卷往他怀里搡了搡，“给你给你！光屁股拿去吧！跟老许说，今天这屁股拉不出屎，他看着给分。”
全班哄堂笑起来，徐之明走下讲堂，站在收试卷那位的身后，易嘉杭一双狗狗眼跟雷达一样精准捕捉上，“哥。”
“我日！”收试卷那位把试卷甩了回去，徐之明挑眉看他，“挺聪明。”
收试卷的：“过奖过奖。”
易嘉杭坐回座椅上，把弄皱的试卷压平，徐之明坐在他身边，从桌肚里拿出一本资料书，五三历年来的高考题，递给易嘉杭。
宽慰道，“别气了，大家都闹着玩的。”
易嘉杭还是气不过，举着自己白白净净的试卷给他看，“哥，你看。我这屁股干净不？”
“别闹。”徐之明笑他，“好了，你自己先看着书写完，反正咱俩都是惯犯了，老许又不会说什么。我陪着你呢。”
易嘉杭幽怨的眼神继续追着收试卷的谴责，徐之明趴在桌面上，脸下枕着几本厚书，还是觉得硌脸，换了好几个姿势都不舒服。
易嘉杭从书包拿出自己的外套，叠成三折，“哥，枕这个，衣服比书软一点。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徐之明没推辞，捡着衣服放在书上，轻轻“嗯”了声，“是没睡好，我一晚上就顾着踢你踹你了，没来及睡觉。”
他直勾勾盯上易嘉杭。
易嘉杭忽然想逃，“……我就是说说，哎呀！你睡吧！”
他攥紧拳头，蓄势将徐之明捶晕，让他忘记这回事，自己说的时候过嘴瘾了，没想以后的茬。
徐之明本来是掩着脸睡的，奈何课间太吵，老许又在办公室不出来，班上哄吵吵和鸡圈一样，全是些嗷嗷待哺的小鸡崽。
徐之明只好压着一边的耳朵，另一只手搭在侧耳上掩着，只露着一双眼睛。
易嘉杭瞥了眼，细长直硬的睫毛合着，莫名有点乖，他盯了会儿，心想，装什么可爱。
徐之明鼻梁上有一处鼻峰，显得整个鼻梁都直挺，易嘉杭摸了摸自己的鼻梁，他就没有这个凸起。
大概是觉得神奇，伸手摸了摸徐之明的鼻梁，徐之明细密的眼睫簌簌抖了两下，抬眼看着他，易嘉杭一愣。
手还没有收回来，徐之明闭眼攥着他的手，嘴被掩着，声音很小，“给你摸。”
易嘉杭一噎，话卡在喉咙里，咽不下也出不来。
杨朔正抓狂阅读的单选，提着卷子转身撞上这副场景，“……你俩，亲亲我我啥呢？”
易嘉杭急忙抽回手，砸了杨朔一拳，“你要死啊？！突然吓我干什么？有屁快放！”
“喏！这题，选什么？”杨朔没跟他计较，拿圆珠笔戳着试卷，开始复述这道题的题目，“元谋人遗址博物馆……”
易嘉杭正在看，“别念了，跟他妈大悲咒似的！我正在看。”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去，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张试卷，徐之明说：“给你。”
杨朔笑脸相迎：“谢谢徐哥救我狗命！”
易嘉杭没说话，看了眼继续睡觉的徐之明，又开始翻他递过来的那本书，他还在纳闷徐之明怎么写完的，翻到最后有折好的角，是这张试卷的答案。
“卧槽……”易嘉杭很小声提了嘴，徐之明缩了下脖子，往他那边挪了挪，“老许把答案顺序换了，别直接抄，会被他发现的。”
易嘉杭更好奇：“你连这个都知道？”
徐之明：“嗯，因为仔细看过了，这不是老许的老套路了吗？”
“噢，我之前没关注过这些。”易嘉杭说。
因为以前是听话的乖乖学生，所有试卷都是自己一题一题写过去看过去的，不听话不乖的时候，连试卷都没见过，所以从来不知道这种高考原题会被老许动选项顺序。
上课铃又响了，进来个穿着“严谨”的女老师，之所以严谨——刘海要三七分，衬衫扣子必须全部扣上，还要塞到裤腰下，马尾必须靠中。
“来！数学大本，这节课留给你们复习了。”严谨老师张婷婷说，“下节课，还有下下节课都是我的课，打起精神来，咱们去图书馆考一下上年的高考卷，笔和纸我都让年级组准备好了，到时候谁都不准往里面带东西，听懂？”
下面的鸡崽子：“懂——”
声调和死了三天的大差不差了，张婷婷对这种回答已经习惯了，兀自收拾讲台上的粉笔头子。
张婷婷不说话不讲课的时候带着一股亲切感，一旦切换课堂模式，喉咙里的刀刃就止不住要飞出来，一把把精准砍在出错学生头上。
出错学生在高一的时候还会垂死挣扎几下，自从高二还是张婷婷接手数学之后，他们就放弃了，甚至学会了飞蛾赴火，带着天大的勇气走进办公室，又带着浇湿的翅膀回教室，坐在座位上甩甩头，下节课还是一只好鸡崽。
易嘉杭收起语文试卷，刚翻出数学大本，老许带着另一位真传弟子·语文课代表进来，张婷婷挑起眉，脸皮一拉，小嘴一张。
“哎呦喂！老许啊老许，都多大年纪了，天天来我课上夹尾巴吃，老脸都要厚的能挡洪水咯！”
老许腰一挺，客客气气地说：“张主任，我这就两句话，说完就走。”
张婷婷闻言，眉毛皱了下，“不得不得，走走，课间的十分钟留给你叨叨，我家学生要自习——不！我们上课，同学们，大本137页，看选择第二题，这是道高考原题，有做的性价比，你们先审一遍题。”
“欸！张主任……”老许的话被掐了，张婷婷毫不客气地关门，转身对学生们说，“继续复习吧。”
老许站在门外，一愣，“那不照样是我家学生吗？”
站在他身边的真传弟子垮着脸：“据我所知，按照婷姐的性格，门会一直锁到下课，那……我怎么办？”
老许背手在楼道徘徊两圈，忽然抬头凝视教室中间墙上的窗子，指着它说：“孩子，老师相信你。翻墙吧，我给你搬凳子。”
真传弟子：“…………”
果然婷姐说得对，老许靠不住。
他敲了两下门，里面的张婷婷问：“谁啊？”
真传弟子：“老师，是我。”
片刻死寂，门被用力拽开，张婷婷抓着真传弟子的胳膊甩进教室，又“哐”地甩上门，“好了，人全了吧？”
鸡崽们半死不活：“全了。”
教室内气温骤然降下来，张婷婷死死盯着易嘉杭那一片，倏然抬手飞过去一根粉笔，下一秒就听到粉笔叫了，“哎呦卧槽——”
“杨朔，把你手上的东西拿过来。”张婷婷怒声道。
易嘉杭一抖，还以为在看他，徐之明攥着他的手，两人合力把手机往桌兜里塞，易嘉杭垂眼，小声说，“我就是看个消息，不玩了。”
杨朔咕哝半天，慢慢站起身，“……婷姐。”
张婷婷冷邦邦笑了，“这声姐我可担不起，我都有老二了，真按辈分，你还是喊张妈吧。正好给你们当保姆了，天天伺候你们这几个钉子户，是不是？说的就是你，韩佳磊！手机，上交吧。”
韩佳磊抓抓刺头，在三十多号人的注视下，和杨朔在讲台上牵手成功了。
张婷婷撑着头，偏脸看两人，“欸，来吧。老规矩，谁先开始？”
杨朔垂头看了眼矮自己半头的韩佳磊，嗫嚅半天，扭扭捏捏和小姑娘一样，“婷姐，我怕摔……疼。”
张婷婷呵呵笑了，“嗯——疼——你再嘤嘤一个，跟你们班主任学学，天天在办公室里哼唧，是不是？”
鸡崽们笑趴了，都学着老许那样哼唧。
张婷婷比了个停的手势，拿着韩佳磊的手机，在讲桌上磕几下灰，“是男人不？”
韩佳磊讪讪笑了，撸起袖子给张婷婷展示自己的肌肉，张婷婷“嚯”了声，假意赞叹道，“你还是个练家子啊？别一拳捶死我。”
韩佳磊抓抓头：“不敢不敢。”
“行了，石头剪刀布，谁输了谁先开始。”张婷婷下令了。
底下的鸡崽子都睁大眼等结果。
三局两胜，韩佳磊败下阵来，杨朔的脸快拉到讲台上了，被抱起来的瞬间，杨朔娇羞得和新结婚的小媳妇一样，忙催促，“好了好了！”
鸡崽子们欢呼着庆祝两位新人礼结，张婷婷一边翻大本一边说，“别着急放呢，转三圈。”
韩佳磊抱着一米八的杨朔转了三圈，放下来，韩佳磊喘着粗气，“好啊，婷姐。”
张婷婷指着杨朔，杨朔刚蹲下身，张婷婷话音一转，“公主抱，三圈。”
杨朔：“啊？”
“啊什么啊？你不是喜欢玩吗？上来玩个尽兴。”张婷婷不看他。
杨朔忍辱负重，公主抱着肌肉男韩佳磊转了三圈，什么诡异神经的操作？
结束后，张婷婷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