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哥，徐哥。”易嘉杭又开始了，徐之明拿他没辙，解释说：“其实你没必要藏着掖着，二妈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易嘉杭“唔”了声，显然有些犹豫，他也拿不准，但还是肯定着回答：“咱妈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她不怕我们管这管那，最怕管不好自己，让她知道我背着她搞这个，她非骂死我不可！”
徐之明想了会儿，“我帮。”
“啊？”易嘉杭想再确认一遍。
徐之明满足他：“我说，这个忙我帮了。”
易嘉杭莞尔，点点头。
两人吃完饭收拾了作业，易嘉杭在前提着书包，身上换了干净的校服，黑色领子边缘压的很整齐，暖风一吹，呼过一阵皂荚清香。
徐之明留了中午的饭，灰港国语大学附中的返校时间接近正午，算得上是下午整一时，两人站在小区门口等那位叔叔。
易嘉杭看了眼手机，已经十二点了，太阳晒得他脸皮泛红，他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提着领子给自己扇风，“哥，你热不热？”
徐之明没有表情，“还行。”
易嘉杭：“那个叔叔怎么还没来？”
徐之明耐心回答：“再等等，说不准是堵车。”
易嘉杭撇撇嘴：“我真的觉得他和咱妈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咱妈就是太单纯了，指定是这人在单位假装关心……”
树荫下的车子刚停下，从里面下来一个斯斯文文的男人，穿戴整齐，鼻梁上的眼睛擦得锃亮，笑着朝两人招手，“嘉杭，之明，我是来送你们上学的。”
徐之明咳了声提醒易嘉杭识相闭嘴，他笑着伸手，“叔叔好。请问怎么称呼？”
男人咧开嘴角，“我姓李，你们喊我李叔就成。”
“行，李叔。”易嘉杭咬词咬的紧，完全没听出半点对“叔”的尊敬。
徐之明抬手拱了他一下，拎起书包跟紧李叔的步子，压低声音提醒他，“别表现的太明显，二妈没表明态度之前就当作不知道。”
易嘉杭说：“咱俩都没见过他，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还不能说明吗？你别拦着，我今天必须问清楚！”
徐之明挑下眉就料到他没那个胆，所以没管他，就板板正正坐在后座等他开口。
易嘉杭双手把校服裤子几乎搓成一团，原本平整的布料全都皱了一片，半晌踌躇和抉择……泄气了，没问。
车子停在附中校门口，李叔莞尔：“到了，下车吧。”
徐之明：“麻烦你了，我们自己进去就好。”
李叔帮他们把书包拎到门口，礼貌摆手和两人告别，徐之明手指勾了下易嘉杭提醒他告个别，易嘉杭支支吾吾，“李叔，你……你开车看路，别……”
徐之明抬手堵他的嘴，淡定接话，“别看错红绿灯。”
李叔讶异，又转为淡笑，“好，我一定看清楚红绿灯。”
李叔的车子驶远，易嘉杭没好气问：“徐哥，你堵我嘴干嘛？”
徐之明正眼不瞧他，“这还用问吗？再不堵你，人家是不是就该被车撞死了？”
“我都说别了。”易嘉杭觉得自己占理。
徐之明拿腔：“那也不行。”
学校门口是检查校服的，里面是从每个班挑出的纪委，易嘉杭他们是高三一班，也是重点关注班级，所以这活由学校高一年纪来实习的老师代替。
两人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从教学楼侧面的出口蹿出个冲天猴，步子差点没刹住，一肩膀撞到徐之明侧腰上。
“大马猴。”易嘉杭冷着脸，毫不客气地起诨名。
易嘉杭会说好听话，也会讲点难听的，上嘴唇能抹蜜，下嘴唇就能淬毒。
大马猴抓抓后脑勺，讪笑着赔罪，“徐哥，今天脚下没安闸，一个刹不住就撞车了。”
徐之明：“没事，老许来了吗？”
老许是一班班主任，手里捏着整个年纪的命运，不光是语文处组长，还是年纪主任，但管学生属于放养式兼开放式。
大马猴竖着大拇指指指身后，“老徐早在班里面坐阵了，脸臭的要死，估计又被媳妇儿骂了！”
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声，易嘉杭背好书包，“没事儿，老许被媳妇儿讨伐这事儿咱们都快看了三年了，哪次不是哭唧唧完之后，又嘤嘤嘤去找人家认罪求原谅？”
大马猴撇撇嘴，“谁知道呢？你俩今天怎么不是自己来的，还坐宝马，原来你俩他妈是资本家啊？”
“不是。”易嘉杭懒得解释，徐之明不解释。
大马猴脸色一噎，跟这两位说话真费劲，他没敢多问，易嘉杭让教学楼侧边的出口走，向后扫了眼大马猴，“你俯冲下来干嘛的？好玩？”
“好玩个屁！”大马猴一跳，插在口袋里的手蓄势待发，易嘉杭皱眉，“你……掏屎吃呢？”
大马猴揶揄他一眼，义愤填膺的气量不大也不小，把手掏出来，“喏！拿银行卡呢，老许让交书费，咱们班多订了一套试卷，每个人再多两百块钱的书费，我下来取钱，完了‘银行’都被抢光了。”
“银行”指校门口旁边那个仅容得下两人的提款机，上面是工商银行的字标，旁边连着学校花大价钱建的小型花园，一簇蔷薇正开着。
易嘉杭看了眼徐之明，表情微妙，“徐哥，两百块钱资料费。”
徐之明拿出手机，手指在上面来回滑动，他头也不抬地说：“先去教室。”
易嘉杭“哦”了声，背着书包往楼上走，高三年纪楼层高，他背着塞得满当当的书包吭哧爬到五楼，老许正威颜凝视楼道口，徐之明手中的手机被他这一神来之手套走了。
徐之明没抬头以为是同班同学，刚想骂，抬头看见老许那张被媳妇儿训过的脸，“……”懒得喷。
老许指着正对楼道口的后门，“去班里看着他们，我留了一张试卷，一节课，下课铃响就收。”
徐之明眨了下眼，示意他。
老许咂摸一下，“你小子就这么稀罕那几句话啊？嘴都不张一个。”
徐之明一哼气，“这不是怕耽误您哄师娘的进度吗？不是你天天在周一大会上喊口号，任何一个人都不准掉队……”
“行了行了！少废话，去教室。”徐之明的话被掐了，他面上不显，心里难耐，还没办完事就被收走了。
老许挺急，但无奈年纪大了还是个地中海，轻易不敢抓头挠头，只好跺两下脚，朝办公室走去。
徐之明进班到座位上放了书包，大部分人早就来了，这算是一个高三生默认的惯性思维，早一点到哪怕……待在宿舍且不写作业。
女生们见徐之明进门，开始咕哝着聊天，男生们就肆无忌惮了，抄起手机和小天才玩，嘴里嚼着零食和辣条，教室内霎时乌烟瘴气。
老许就喜欢用这个词，指着一班学生的班风班貌牌，“就是你们，天天嚼吧那个垃圾食品，全都是添加剂知不知道？教室都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班要开化工厂了！”
下面爱接话的学生，一定会说：“开不了，指标一个也达不到，年纪处办公室里那群领导肯定不批准。”
徐之明不是名义上的班长，只是一班这群好学生年轻气盛，看谁都不服，尤其不乐意配合老师的基本工作，班级里和自己无关的事基本都不理。
老许特意找了个刺少的，从里面捞人就捞到了徐之明，老师们都夸他听话懂事，不会顶嘴，结果老许试了一次，劝说无果，第二次直接按了个假的名分。
同样的，他的同桌易嘉杭也难逃其咎，被按了个语文课代表的名头，但老许一次都没见过两人的语文作业。
徐之明抿了下唇，视线流转中落到易嘉杭身上。
他下台站在易嘉杭身旁，手指轻轻叩响桌面，易嘉杭正在翻书找东西，听到动静，手一顿，“怎么了？”
徐之明朝他桌兜里抬抬下巴：“手机给我。”
“你……”易嘉杭想到刚刚收手机的画面，还是把手机递给他，“用完快点给我。”
徐之明点下头：“打个电话的事，不看其他的。”
“那还行。”
徐之明手里捏着手机，走出后门又折返回来，手指在后门上扣了两下，声音很清脆，大家都听见了。
转头看他，徐之明垂眼：“小点声，外面有老师，先写卷子。”
大家默默收起手机和零食，暂时摆成一副乖乖学生的模样写试卷，大家都是这样，你不妨碍我我也不会找事，徐之明说他们听然后照做，就这么简单。
徐之明去卫生间打了个电话，跟对面的人聊得很开心，五分钟之后又折回教室，手机揣在裤兜里。
拿出来还给易嘉杭，又说：“把你的银行卡给我。”
“干嘛？里面没钱啊。”易嘉杭说。
徐之明没解释，只是摊手等他拿给他，易嘉杭“啧”了声，弓下腰去翻书包，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给你给你，我看你能取出什么来。”
徐之明没说话，揉了揉他的头，走了。
易嘉杭拿回手机愣在座位上呆了会儿，半晌才从刚刚的揉头里缓过神，打开手机一翻，不得了微信余额涨了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