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他并没有告诉顾燕自己会晚回来，但今天顾燕一个电话也没给他打。他回去的时候顾燕虽然在家也还没睡，但见他回来也没有理会，什么话都没说。

顾淮安也不在意，不搭理他最好，他回去后就进了浴室想洗个澡。顾淮安在浴室里慢慢揭开脸上的那块纱布，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盯着镜中的自己，抬手轻轻抚摸着伤口，眼神里都是厌恶。

浴室花洒的水淋在顾淮安身上，热水流过他脸上的伤口，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传来一阵阵的疼痛，除此之外，他的身上还有很多青紫的瘀伤，而这些全都归功于顾燕。

太恶心了。顾淮安一遍遍地清洗着身体。

第二天早上魏清没有去学校。

就在这天早读的时候余向东按着考试排名重新换了座位，他们班的换座位方式是按考试排名来的，名次在前面的可以先挑座位，于是顾淮安坐去了第一排，魏清的座位没有变化，还是和陈羽坐在倒数第二排。

魏清下午来的时候看到顾淮安的座位换到了最前面也没惊讶。

“你不会是表白失败了吧？”同桌陈羽悄悄问魏清说。其实他早在微信上问过了，但魏清一直不回消息，所以他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对。”魏清冷冷地回答。

“那你还继续追吗？”陈羽追问。

魏清没有说话。

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自习，魏清找了周格去抽烟，一直到上课后好久才回来，他一回去陈羽就告诉他余向东让他回来之后去办公室，大概是说他早上旷课的事，刚才来找他他不在。

魏清临走前看了一眼顾淮安，顾淮安正低着头做题，十分认真的样子。真是清高的好学生啊，也许真的不是一路人。魏清在心里想道。

魏清站在余向东办公室门口，刚准备进去，却注意到了办公室里正在进行的对话。

“顾淮安那孩子是真不错啊，跟重点班的孩子都差不了多少。”

“是啊。就是感觉他最近跟魏清关系挺好的，那个魏清可跟他一点儿不一样，我还真担心他受影响。”

“唉，现在这些孩子交朋友又不考虑这些。”

魏清听到这儿，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哎，你知道吗，我听说顾淮安那孩子是因为他爸入狱这件事在那边闹得太大才这么远转学过来的。”

“不会吧？这也不至于转学这么远吧？”

“哎，你猜是什么罪。”

“什么？”

“是猥亵罪，但实际是他爸□□了男人……”

魏清站在余向东办公室门口，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即使最后那一句被刻意压低了声音，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魏清冷笑了起来，他有了一个想法。

“我们谈谈吧。”放学后魏清去找了顾淮安，这是他们两个今天说的第一句话。

“好吧。”正好，顾淮安也觉得这事谈清楚比较好，就答应了。他们的教学楼旁边有个小花园，这会儿放学时间也没有人会去，于是两个人就去了那里。

“你要谈昨天的事吗。”顾淮安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地问了。

“对。坐下谈吧。”魏清指了指一旁的长椅。

顾淮安没有坐下，他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用了，很快谈完就走吧，就那么几句话。魏清，你很好，但我真的觉得我们做朋友比谈恋爱合适。昨天的事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以后大家都不要再提了。”

“为什么…我觉得我们很合适的……”魏清垂下眼，做出一副难过得快要哭了一样的表情。

“……我不喜欢男的。”这当然不是顾淮安拒绝魏清的真正原因，而至于那个真相，顾淮安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你昨天不是这样说的。”魏清直直盯着顾淮安，像想从他的表情里看出点什么一样。

被魏清一说顾淮安这才想起来，他昨天确实说了不是性取向的问题。顾淮安在心里“啧”了一声，麻烦死了，怎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是吗。我昨天喝多了，不太记得了。”顾淮安把目光从魏清身上移开了，他不想直视魏清，他怕被魏清看出他的心虚。

“我不信，我只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魏清不太懂顾淮安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懒得去细想，从来都只有别人揣摩他心思的时候，没有他去猜别人的心的时候，反正他也不在乎，成不了就算了，下一个更乖，他跟着心走就是了。

“……”关于魏清的事，顾淮安昨晚和今天都想了很多。他是很喜欢魏清，可他不能和魏清谈恋爱。但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尽量温和地拒绝魏清，两人以后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顾淮安缓缓深呼吸了一次，说：“我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你。昨天那么说只是不想伤害你，其实我接受不了男生。”

“你觉得我恶心？”魏清的脸色渐渐沉下来了，刚才可怜的样子不过是他的伪装。

那个魏清可跟他一点儿不一样，我还真担心他受影响。

办公室里的对话在魏清的耳边回放。

是啊，他跟顾淮安一点儿都不一样，顾淮安是清高神圣的白莲花，而他只是塘底恶臭污秽的烂泥罢了。魏清想起昨晚顾淮安对他的靠近十分抵触的样子，明明在他亲了顾淮安之前，顾淮安早就可以和他正常相处了，说白了顾淮安就是觉得他是同性恋恶心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顾淮安不知道魏清怎么变脸这么快，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表达出那个意思吧。

“那你是什么意思？”少年人的心思总是这么敏感，而魏清这种看似什么都有实则什么都没有的孩子更是这样。

顾淮安沉默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魏清见他沉默，心里的想法更坚定了。他勾起唇角，带着嘲讽的笑容看着顾淮安，“你爸的罪名是猥亵罪吧。”如果换了以前，魏清可能对方不愿意就算了，他也不缺人喜欢，但这一次他却有种疯狂的冲动。

想把顾淮安毁掉的冲动。

顾淮安愣了一下，他皱起眉头看着魏清，目光锐利了起来，“你是从哪听来的。”同时顾淮安也下意识注意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

“而且虽然是猥亵罪，实际上是□□了男人是吧。”魏清没有回答顾淮安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轻蔑了起来。

顾淮安听魏清说到这儿，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发抖，呼吸也急促了起来，“别说了。”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三个字，但魏清还是没有停下的打算，反而更变本加厉起来，说的话也越来越尖锐离谱。

魏清嗤笑一声道：“真是没想到，别人眼里的好学生白莲花，竟然有个那样的爸。就是不知道，这朵白莲花到底是真清高还是假正经了。顾淮安，我是恶心，你也没好到哪去，现在跟我表现得那么清高，谁知道你有没有遗传你那个爸的基因，背地里是不是……”

魏清的话还没说完，顾淮安就给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魏清被顾淮安这一拳打得后退了一步，他垂下眼，抬手摸了摸刚才被打到的地方，感觉嘴里似乎有股淡淡的血腥味。魏清“呵”了一声，也给顾淮安脸上重重回了一拳。

那天打架的结果就是两个人身上都多了些伤，顾淮安看起来会更凄惨一点，因为他脸上之前就已经带着伤了。好在那天是放学时间，也没被老师看见，也就免去了被抓去办公室和请家长的麻烦。再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有过交流，顾淮安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直到一个月后，周格找到顾淮安。

周格不知道从谁那儿要到了顾淮安的微信——当然不是魏清那儿。顾淮安通过周格的好友申请后，周格告诉了他一件事，是关于魏清的。他之所以不在学校说就是为了躲开魏清，因为自从魏清和顾淮安打了一架后，魏清又恢复了每天和周格混在一起的日子，周格没有机会也不敢在学校去找顾淮安。

周格：我是周格，二班的，你应该认识我吧。

顾淮安：认识，有事吗。

周格：就是……你最近和魏清还有来往吗？

顾淮安：没有了。

周格：有件事，我觉得你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顾淮安：你说。

之后周格和顾淮安说了很多，大致内容就是关于魏清最近的所作所为。魏清把顾淮安父亲的事情传了出去，并且把事情往顾淮安身上恶意的引导了一下，导致现在事情越传越离谱，大概已经到了只要给钱就能和顾淮安睡而且男女皆可的程度了。而这些话，顾淮安竟然还是第一次听到，大概是因为他没有其他关系好的人，平时也很少和别人说话，再加上他看起来非常高冷所以也没人敢问他的原因吧。

难怪顾淮安最近总感觉有的人对他的态度很奇怪，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了。现在这件事大概是全年级都知道得差不多了，其他年级估计也会有些传闻，而最严重的估计就是他们班里了。连外班的周格听到的版本已经这么过分离谱了，顾淮安难以想象在他们班里流传的会是什么样的版本。

顾淮安完全没想到魏清会是这种人，看来从前的温暖体贴都是伪装出来的吧。顾淮安有点后悔，果然一开始的直觉是正确的，他就不该和魏清走得那么近。

但现在他再后悔也已经没用了，他只有去找魏清解决问题这一个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