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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朱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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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山氏收到前涂山璟的消息,接连打扫了好几天,院落也修葺了一番,随处可见喜庆的氛围。

涂山瑱站在青丘殿的高台上,望着庭院里飘落的枫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玉珏上的裂痕。那裂痕是他十岁那年被三长老涂山青推搡时磕在石阶上留下的,就像他的人生,看似完美无瑕的涂山族长继承者,内里早已布满看不见的伤痕。

"族长,大长老请您去议事厅。"侍从的声音打断了涂山瑱的思绪,说是去议事,更多的是旁听,根本没有他做决定的权利。

涂山瑱没有回头,只是微微颔首。他早已习惯这些表面恭敬实则轻蔑的传唤。自从涂山璟抛下整个涂山氏与小夭隐居,将这副重担扔给他这个尚未成年的孩子,那些长老们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临时占位的傀儡。

议事厅内,檀香缭绕。五位长老分坐两侧,正中的位置空着——那是留给族长的位置,却更像一个讽刺的象征。

"瑱儿来了。"大长老涂山明捋着花白胡须,眼睛却盯着手中的账册,"南边的商路出了问题,需要族长亲自去处理。"

涂山瑱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又是这样,每当有棘手难办之事,就会推给他这个"族长",而真正决策时却从不询问他的意见。

"叔父快要归家了,要不让等他回来,再做定夺。”他没有像往日一样顺从,无惧的看着涂山明。

大长老涂山明言:“族长归家肯定要陪着妇人,我们已经禀报过了,言一切照旧。”目光精明炸显。

这群老狐狸,看我收回实权不整死你们,韩信受胯下之辱,我也不差这一回:“好的,我三日后启程。"他平静地说,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二长老涂山岳冷笑一声:"听说璟公子前日派人送信来,说要回来住些时日。"他故意顿了顿,"带着那位“怀孕的”西陵小姐。"故意在怀孕上拖长语音。

涂山瑱听着他如骨附蛆的声音,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涂山璟和小夭隐居多年,从不过问族中事务,但每次他们的消息传来,都会让长老们格外重视。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五岁起,他就要开始独自面对北方氏族的刁难,差点死在谈判桌上;十七岁时南海珍珠交易被人设计,他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堪堪挽回损失;去年大旱,是他亲自督导赈灾,平息商户主的怨怼…。可这些,在长老们眼中永远做的不够好,越想越气愤。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安排下行程。"涂山瑱离开,背后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

快步穿过曲折的回廊,涂山瑱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小跑着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一进门,他就将案几上的茶具全部扫落在地。

"滚!都给我滚出去!"他对惊慌的侍女们怒吼。

当最后一个下人退出房间,涂山瑱颓然跪坐在地上。地上破碎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他却感觉不到疼痛。这种暴怒后的空虚感近来愈发频繁,每次与长老们交锋后,他都需要通过伤害来平息内心的愤怒。

"族长又在发脾气了?"

一个柔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涂山瑱抬头,看见姜汝贞倚在门框上,红唇微扬。这女子是南海珍珠交易案中救出的一个孤女,有几分谋略,就做了涂山瑱的一名谋士,此人来历不明但才智过人,渐渐成了他的心腹。

"你来做什么?"涂山瑱冷冷地问,却没有赶她走。

姜汝贞轻盈地跨过满地狼藉,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轻轻包裹住他流血的手掌。"听说璟公子要回来了,还带着怀孕的西陵小姐。"

涂山瑱猛地抽回手:"谁告诉你的?"

"整个青丘都在传。"姜汝贞的笑容加深,"族长难道不担心吗?一旦璟公子有了亲生骨肉,您这个'临时'族长还坐得稳吗?"

"闭嘴!"涂山瑱厉声喝道,却感到一阵眩晕。这正是他最深处的恐惧,他本就不是族长的孩子——涂山璟和小夭的孩子将彻底夺走他仅剩的一切。

姜汝贞不退反进,贴近他耳边低语:"族长这些年为涂山氏呕心沥血,难道就甘心这样拱手让人?那些长老们巴不得璟公子回来,好废掉您这个'不称职'的族长呢。"用轻声细语说破他内心的恐惧。

涂山瑱的呼吸变得急促,转身掐住姜汝贞的脖子“你是在找死”。

姜汝贞不退反进,擦掉嘴上的血迹,继续笑着说:“难道这不是族长心里想的吗?”

涂山瑱毫不怜惜的甩开姜汝贞,由于力气太大,姜汝贞直到撞到门框,用手扶住门框方才停下,鲜血大滴大滴的滴在白色的裙摆上,她低下头,露出凶狠的目光。然稍作呼吸,含笑的抬起头。

“我这不是关心你,来给你撒撒气,现在气可消了。”说完踉踉跄跄的站起来,走的吃力,试图让涂山瑱看到她的柔弱。可涂山瑱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主,何况现在充满戾气,他自顾自的站在那里。

"你有什么建议?"涂山瑱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慢条斯理的擦着手上的血迹。

姜汝贞眼底精光乍现:"核心要从孩子下手。"

涂山瑱瞳孔骤缩:"小夭本来就医术高明,你让我谋杀她的孩子?"轻蔑的看着姜汝贞。

姜汝贞不以为忤,"西陵小姐体质特殊,身负九头蛇妖的血,很难顺利产下孩子的。况且——"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涂山瑱,"族长不是早就收藏着'朱颜碎'吗?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连神医也查不出来。"

涂山瑱如遭雷击。朱颜碎是他母亲临终前秘密交给他的,说是从西炎皇室带出来的禁药,能让人在睡梦中无声无息地死去,症状就像体虚血崩,这件事他从未告诉任何人。

"你是怎么会知道?"他一把掐住姜汝贞的脖子。

姜汝贞不慌不忙:"族长忘了吗?我是您最信任的谋士啊。"说完用眼神看向床榻,并轻轻掰开他的手指,"您每次激情后都会去密室查看那个紫檀木匣,我不过是...观察入微罢了。"

涂山瑱松开手。他确实在密室里藏着东西,企图用怀念母亲留下的遗物来掩盖朱颜碎。有时他会打开匣子,想象如果用这毒药解决掉那些欺辱他的长老...

"我不想伤害璟叔父的孩子。"他低声说,却感到决心在动摇。

姜汝贞冷笑:"族长可真是个好人。可惜等那孩子出生,第一个被赶出涂山氏的就是您。想想这些年的屈辱,想想那些长老的嘴脸,想想您死去的父亲母亲——她可是被赶出涂山的,是你一辈子的屈辱!"

"住口!"涂山瑱怒吼,姜汝贞故作害怕的后退一步,但是他的话随着呼吸钻入了的心脏。父母偷情生下了他,又双双赴死,留下涂山璟活着,现在还想回来,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凭什么?涂山瑱的眼睛变得猩红。

姜汝贞看目的达到,躬身退出:"以族长的聪明,肯定自有打算,汝贞退下了。"不等他回应,就自顾自的离开,留下发呆的涂山瑱。

夜深人静,涂山瑱独自来到密室。昏黄的烛光下,他取出那个尘封已久的紫檀木匣,匣中静静地躺着一个黑色小瓶,瓶身上雕刻着西炎文字——"朱颜碎,破红尘"。

他想起小时候他还不是野孩子的那年,涂山璟手把手教他写字。那时璟叔父还会对他微笑,会在他做噩梦时守在他床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温柔的叔父变成了抛下他的陌生人?

"为什么要回来..."涂山瑱喃喃自语,手指颤抖着抚过玉瓶,"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回来...你们明明可以永远不回来的..." 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泪水打在手上,冰凉。他惊愕地摸向自己的脸,才发现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哭了,所有的柔软都在长老们的刁难和下人的轻视中被磨成了坚硬的壳。可此刻,面对这个可能彻底改变一切的人,那些被压抑的情感如决堤之水。

"我不能..."他哽咽着,却久久不能将目光收回。

密室的阴影里,仿佛有无数声音在低语。长老们的嘲笑,母亲的诅咒,姜汝贞的蛊惑,还有内心深处那个被伤害了无数次的孩子愤怒的哭喊。

"这是你们逼我的。"他抬起头,对着虚空低语,"全都是你们逼我的。"

当他走出密室时,那个曾经害羞微笑的少年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阴鸷的男人,手中紧握着一个可毁灭一切的小黑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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