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七被折腾了一整晚,美其名曰那人是要补偿自己的洞房花烛,结果自己仿佛待宰的羔羊,毫无反抗之力,被压在身下、抱在怀中、架在腰上、伏在窗边,一直到天光隐现,才放自己睡去。加上已经很久没有睡在软绵绵的床褥上了,这一下子竟昏沉睡至正午时分才幽幽转醒。
“苏郎......”
胡小七刚从床上爬起来,摸到床边空空荡荡,脱口才喊了两个字,便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不是说过了么?我不是什么苏郎,我现在只是你的夫君。怎么又忘了么?嗯?”朱焰本来在屋外烧菜,烟熏火燎,手忙脚乱,就已经有些恼火。
听他醒了,本来想冲进屋内好好求个安慰,偏就听他唤其他男人的名字,更是有些不悦,捏住他的下巴,强吻了下去,舌头蛮横地钻进其口中扫荡、吮吸,舔舐间仍带着怒气:“昨晚不是叫得挺好的么,怎么,现在没有把柄抓着,就翻脸不认了?枉我昨日可是费尽心力,给你这地又是翻土,又是浇水的,这床还没凉,心就凉了。”
“昨晚......昨晚那也是你逼我,哪有人......哪有人......叫一声动一下的......”胡小七听着自己凌乱的呼吸,说话声音越来越小。红色的喜被映在脸上,也分不清是被子更红,还是胡小七的脸颊更红一些。
朱焰将他一把拉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攻势从他的唇移到了耳际,手掌在昨晚的红痕上肆意摸索:“你一会要快一点,一会要慢一点,我生怕伺候不得你意,自然要听你指挥。怎么贴心还成了错?那今晚我便不听你的,按自己的喜好来了?”
朱焰将他的头发拨去一边,舌尖钻进了耳孔中,温热又潮湿的空气,将难以启齿的床间密语都送进了胡小七的心底。
胡小七绯红着脸,锤了他胸口几下,忽然又想到什么,歪着头捧过他的脸,认真问道:“你说你作为一只鬼,是不是可以,随意变换......你将那东西变小一些,我也不用这么受罪。”
“小了还有什么乐趣,你只是现在还未得趣,多试几次,你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朱焰顺势按着他的后颈,又贴上了他的嘴唇,“相信我,这是最适合你的。”
现在的肉身,是经过花魁七亲自调教过的,确实应该是最适合凡人胡小七。只是想起这些,朱焰又会有些惆怅,不知道等回了山里,变回神体,小七还能不能受得住。
不过毕竟是狐狸精,应该不会像凡人这么脆弱,稍微一用力就会疼得嗷嗷叫,轻易就会留下满身爱痕。
朱焰常常如此宽慰自己,并更加期待小七回山,二人以真身相见。到时候恢复了法力,定要好好缠绵于天地间,三天三夜也不停下来。就算他哭着求饶都不行!不枉自己抛下神山,不做神君,专门陪他在凡间当个无能的凡人,过上快千年。
“什么东西糊了?”胡小七皱起鼻子轻嗅,担忧地拽住朱焰的衣袖。
“我的锅......”
无能的凡人跑出去时,已经分不出锅里到底是做的什么东西,一挥衣袖将火灭掉,看着空中飘着的黑烟,萦绕在自己的头顶,一圈又一圈。
竹杖点地声渐近,胡小七循着焦糊味摸索到灶前:“夫君做的这是冥府菜式?味道果然独特。”
朱焰拿着筷子戳一戳锅里的黑块,惋惜说道:“本来想给你炖只鸡补补身子......”
“鸡?”胡小七一听觉得不太对,警觉问道:“哪来的鸡?”
“你房后面,不是有个鸡窝么?”
“什么!”胡小七一下子撑着竹竿蹦了起来,“我说怎么今日没听到小黄咕咕叫!我以为是我睡得太沉,原来!原来!已经惨遭你这贼人毒手!!”
“我看它长得膘肥体壮,再不吃肉就老了,难道你养它不是为了吃的?”朱焰看着一地鸡毛,有些无措。
胡小七撇着嘴扑到锅边:“小黄是母鸡!它可以下蛋的!你把它杀了,我都没有蛋吃了。而且......”他低头闻了闻锅里的糊味,被焦糊味呛得咳嗽连连,“你还把它做糊了......呜呜呜......小黄......你死得好惨啊!”
朱焰见他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没了脾气:“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我再去买给你好不好,买一窝小鸡,一天让你吃三只鸡蛋。”
胡小七佯嗔推他:“又不是坐月子,吃那么多干什么。再说了,你会养鸡么?”
“我......可以学。为了你,什么都可以学。”
胡小七听他说得真切,心下一动,主动勾住他的脖子,身子前倾想去贴他的嘴唇,双唇将触未触之际——
急促叩门声惊散旖旎。
朱焰见他停住,便会意俯身,轻轻一吻,蜻蜓点水,却足以拨动二人的心弦。
“谁啊?”胡小七嘴角难压,却是带着些怨气地对着门口喊道。
“七啊!我王姐啊,在家呢?”
胡小七挪到门口,微微笑开了门,满面春光。看在那妇人眼中,却很是诡异,青天白日,他一个大男人,脸上表情如娇羞的小娘子一般,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从昨天见你就怪怪的,而且......我昨晚可听你房里有男人的叫声,叫得可惨了,不会是闹鬼了吧!”
“呃......没有吧,我没听见啊,是不是.....鸡叫?”胡小七紧紧握着竹竿,手心冒汗,磕磕巴巴说道:“我家的鸡,昨晚被黄鼠狼咬死了......可能是鸡叫得惨......”
“啊?鸡叫?叫那么久?不像啊。你真没听到?高低起伏的......”
胡小七听她开始描述起来,连忙截住话头:“我昨天可能是睡死过去了,今天我好好听听,应该不会再有了。”
说这话的时候,胡小七的脸默默转向了院中,也不知朱焰站在哪里,只好对着整个院子咬牙说道。
“好,今晚你也听听,要是真闹鬼,得赶紧找大师除鬼啊!这鬼最是吸人阳气,你看看你瘦的,本来就没什么精气,再被他吸干了,更成人干儿了。”妇人仍是喋喋不休,被胡小七又打断道:“知道了,姐,还有事么?我午饭还没吃,要没事我先去吃饭了。”
“哦,有有有。”妇人一拍额头:“光顾着闹鬼,把正事忘了。上个月不是山上落石发水了嘛,村子里想趁着七月节办场筹神庙会,大家想来想去,也就你来扮这山神娘娘最合适。”
“啊?我?”胡小七震惊地指着自己鼻尖:“使不得!使不得!山神娘娘无上神威,我......我身有残缺,怎么能扮娘娘呢?明明是要筹神,若是让我去,恐怕会惹怒娘娘啊!”
妇人拍拍他的手,和蔼说道:“可是你好看啊!整个村子能拿得出手的白净小郎君,也就只有你了。到时候发冠垂纱这么一遮,闭着眼睛往八宝香车里一坐,那叫俾睨众生,更有神韵,娘娘看不出你有眼疾的!”
“这......我......”胡小七仍是犹豫,“我还没扮过女装呢,万一我女装不好看......”
“你要是不好看,那咱们村子里就没有好看的了!咱们这位山神娘娘,可是最喜欢俊俏的郎君,你从庙会一过,保准能博娘娘欢心,没准还能给你把眼疾治好呢!”妇人从身后的竹篮底翻出个靛蓝布包,硬塞进胡小七的手中,“这是大家专门给你准备的行头,等到下月初七早上就有车来接你,从山神庙出发,绕村子一圈,就结束了。哦,到时候大家给娘娘进贡的米、面、油、菜,你都可以带回来,替娘娘收下。”
本来还在推辞的胡小七,听到最后一句,很自然地就将那包袱抱到了身前,乖巧说道:“放心吧,我肯定会装扮好等着的。下月初七,我记住了姐。”
妇人满意地点点头,刚转身要走,又热心地嘱咐胡小七道:“对了,跟你说的闹鬼的事,你别不当回事。隔壁村的李老头,就是一个人独居,结果连着半个月屋里总是莫名其妙冒出鬼火来,没过多久人就死了,诶唷死得那叫一个惨,被发现的时候,人都臭了。不行等我过两天去道观给你求个符回来?”
“王姐,您忘了,我自己就是半个道士。我给自己算过了,能活到一百岁。您就别担心了。”胡小七半推半请,终于将妇人请出了院门,待院门吱呀合拢,他靠在门上呼了口气,抱着手里的包袱往院里走,正好撞进了朱焰的怀中。
“青天白日,投怀送抱,我的小郎君就这么迫不及待么?嗯?”朱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轻佻。
胡小七如果能看见,一定会翻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将手里的包袱扔到空中,对着空气说道:“你打开瞧瞧是什么样的行头?我穿可还合身?”
“回来再试,先去带你吃饭。摸着你肚子都扁了,你可不能再瘦了,昨日我看你那小腹上只剩薄薄一层皮肉,再瘦下去怕要磨破了。”朱焰趁机捏了一把胡小七的侧腰,又加了一句,“随便找个近点的铺子吃,别再去什么牛鬼蛇神的地方了,花钱买罪受。”
胡小七嘿嘿一笑:“你这人,人家别人都说那是温柔乡,销金窟,花钱买乐子,到你这,怎么就成受罪了。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真受罪。”
朱焰语气冷硬:“总之,不许你再去那种地方,你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何必去找外人。”
“我不想要,谢谢你!”胡小七微微抬头,让他将眼纱给自己绑好,听他轻笑,随口问道:“你笑什么?”
“我笑昨天那小倌说得不错,小郎君的嘴还真是挺硬。”朱焰又拿来昨日新买的斗笠,彻底遮住了日光,低头探进他的斗笠下轻啄他面颊,“走吧,山神娘娘。”
胡小七从村里的包子铺吃了午饭,跟着他正往家走,忽然听见街上有货郎经过,一手拈串鼓,一手打板,唱着太平歌词:
嘿得隆咚!嘿得隆咚!
针头线脑、冠簪钗环、烟袋锅儿、新鲜的果品!叔嫂婶子、哥儿姐儿,走过的路过的,瞧一瞧看一看咯!有福州府甜津津香喷喷红馥馥带浆儿新剥的圆眼荔枝,也有平江路酸溜溜凉荫荫美甘甘连叶儿整下的黄橙绿橘,有松阳县软柔柔白璞璞蜜煎煎带粉儿压匾的凝霜柿饼,也有婺州府脆松松鲜润润明晃晃拌糖儿捏就的龙缠枣头......
胡小七耳朵较常人更灵敏一些,隔了一条巷子就远远听见了那货郎叫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朱焰会意,也停下来等着那货郎走近。
“小哥儿,要买点什么?针头线脑、冠簪钗环、烟袋锅儿?”
“你这是不是有荔枝?怎么卖的?”胡小七闻了闻,指着一只大陶罐子里装着的腌渍荔枝问道。
“十文一袋,都是今年新摘的腌制,保证新鲜,小哥儿要不尝半块?”货郎一边跟小七说话,一边还不忘摇着手里的拨浪鼓,对着过往的行人继续吆喝。
胡小七接过半块荔枝肉,含在嘴里,腌制过后的荔枝甜得有些齁人,不过,正适合胡小七这种日子过得太苦的乡下人。“你给我拿一袋吧。帮我挑好的,可别给我装最下面压烂的充数!”
“放心吧!其他的您还要么?针头线脑、冠簪钗环......”货郎倒也实诚,给胡小七挑最上面完整的果肉,装了满满一袋子。
胡小七摆了摆手,接过荔枝说道:“不用了。”
等货郎吆喝声渐远,胡小七才拿出一只荔枝递给朱焰:“不吃饭,果子尝一个吧。我小的时候,我爹爹去抓山贼,就在他们山中找到过一盘没吃完的荔枝,带回家给我们一人一个,那新鲜的荔枝,确实比这腌制的好吃多了。可惜,只有那一次。”
“我尝不出味道,吃了也是浪费,你吃吧。”
不等他说完,小七手指拈起一块荔枝肉,自己含了一半,扭头踮起脚,将另一半送到朱焰嘴边。
果肉消失在碰到一起的嘴唇间,离开时小七嘴角留下淡红色的果渍痕迹,又被朱焰用拇指抹去。
擦过他的双唇时,胡小七还调皮地舔了一下,轻松地说道:“小时候,我娘亲也总是跟我这样说,说她吃什么都没味道,所以什么好吃的都留给我。”
他说完,望着朱焰的方向,突然一脸认真:“夫君,谢谢你。”
这难得正经,倒是让朱焰有些不好意思,揽过他的肩膀:“谢什么?你既叫了夫君,这不就是我该做的。”
“还有半个月就到中元节了,我想明日去给娘亲扫扫墓,烧点纸,你陪我一起吧。说起来,她还没见过你呢。”胡小七脸颊在朱焰的手背上蹭了蹭,声音软绵绵的。
“好。”胡小七不在山里的这些年,也是朱焰时不时回去,给瑶娘的灵前贡花扫墓,常常独坐一整晚,只能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