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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关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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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粥米晢时拜托给了江河,我带不走它。抛开周汀,江河是为数不多我在曼城能放心把粥米交给她的人。我把粥米打包所有家当送到了江河的门口。

江河说以后一个人吃饭的话,要开暖色的灯,最好是黄色,我深谙这个道理。

临走时粥米咬了我一口,咬在裤角,不让我走。我苦笑,这种事情一般是大鹏干的才对。

我半跪下去,我对粥米说,粥米粥米,不要着急,等等我,也不会太久,好好休息,我一定带你回家。

粥米松开了口,实在聪明的狠。

你看,那么简单的道理啊,粥米都清楚,怎么会有人不懂呢?

门"啪哒"关上了。回声在楼道里晃荡着,晃得我心里空空。

我不知道我在疼些什么,在回国的那班飞机上哭的泣不成声。连空姐都注意到我了,温柔的蹲下问我需不需要帮助,需不需要一杯热水。我劝我自己别任性了,因为疼也没有人会来抱你了。

我对空姐说没事,让我一个人哭完就好了。

我坍塌了,我这是在灾后重建。

幸好我也给我自己留了一线生机,没有定经济舱,一排三四人,而且全都是陌生人,看我在这嗷嗷嗷的哭,太丢脸了。

我向周汀献上了我好多好多的第一次,比如初恋、初吻、和初夜。

可能是本来的逗点变成了句号,痛及根本,所以我才会在结束时好难过好难过,而且好疼好疼吧。

下了飞机,就到了申城,枝丫像是攀附在天空上的墨痕,把青白色的天划出一道道脆弱又固执的裂缝。阳光铺天盖地地洒下来,对于我的故事,在这样的天气落泪,听起来感觉好像不够深情。

要雷雨,要狗血,去匹配离别。

出租司机注意到了什么,频频看后视镜观察我,我索性闭上眼假寐装睡。

申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南方独特的湿润感,稍有不慎就会让日子长出潮湿的苔藓和雾气,连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黏腻感,让人在陆地上溺亡。

机场外,车流川行不息,红绿灯的光在潮湿的地面上拉出斑驳的倒影,地铁入口像贪吃蛇一样吞食着人流。

我拖着行李箱,轮子在凹凸不平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直接去投奔了舒里。

我给舒里电话时已经是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了,而曼城时间是凌晨一点。我站在了她的门口,电话刚接通,我还没开口,她就在那头问:“咋啦,怎么晚不睡?”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敲了敲门。几秒后门开了,看到了舒里。

我说,早上好啊。

确实很好,外头天好的像是青天泼釉和手染蓝色土布,好看极了。适合向舒里唱一句周杰伦歌里的"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但是这样有点太神经质了。

舒里站在门口,穿着居家衣服,头发有些凌乱,然后她就看到比她更凌乱的我。

我狼狈不堪,像是洗衣机刚滚出来的落水狗。她愣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问,在我眼眶泛红濒临溺死在陆地的那一刻,直接把我拉进怀里,拉出了海底。

“没事了。”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声音低得像一首催眠曲,“到家了。”

我好疼,但是好在舒里来抱我了,我没再掉眼泪。

舒里说后来告诉我,说是抱我倒不如说是把我整个接住了。我那时候脸白的像纸,跟死人没什么两样,快把她吓死了。

舒里住的是单身公寓,只有一张床。

所以我说我去睡沙发吧,舒里说不行,晚上我跟她睡。

“请你尊重一下我的性取向,bro。”我抱着手躺在沙发上转头看她。

“我说小翎啊,哪怕我是弯的,我也不搞骨科啊。”她没搭理我的意见,走过来,拉走了我身上的薄毯子,“这里是你家,那么你觉的我是?”她指了指自己。

“家人?”我联系了一下上下文,做出了阅读理解的答案。

“ bingo,满分答案,回答正确!”她还装酷甩了下手,“倒时差就应该好好休息,快去床上躺躺。”

我被赶到了舒里的房间,我躺下,刚把被子拉了拉,舒里便走过来,轻轻掀开了我的被角。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把被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像是看小孩儿一样又搔了搔我的头发。

“睡吧,一觉睡到晚。”房间里很好闻,而且安静得只能听见窗外蝉鸣断断续续。

我之前就说过,舒里也是水果味的,不过是柑橘味的。

我总能把舒里跟意大利西西里岛的果园联系到一起,在阳光明媚的日子喝着汽水坐着火车驶过巴勒莫城外整片橙树与柠檬树林,美好的像是橘子被剥离去了所有的苦丝,让人觉得生活在北方真是不幸运。

我不爱吃水果,但我爱它们。

气味汁水和颜色,能让人记很久很久,而记忆又是贯穿人一生无法泯灭的长河。时隔多年后,柑橘花开,日子发出汽泡蹦哒的声响,让人感叹,真是浓稠的旧时光啊,难掩欲望,漫长且愉快。

要是有人能把夏天在冬天寄给我就好了。

我很佩服黑塞,能写下那么好的夏天,简直美到天上去。

我爱很多水果,但是对于不同的水果,爱是不同的,比如橘子和石榴。

我和周汀在夏天相识,离别也像夏天暴雨骤降一样猝不及防的乌天黑地。我不想给我的爱划三六九等,我爱的人很多,但那样爱的,只有周汀。我一生的黄金时代,都落在了夏日七月的石榴里。

爱的苦果,在成熟时坠落。

房间里黑的不见五指,被子又香香软软的,很适合睡觉,但我还是难以入眠,真矫情。因为周汀这个不安生的坏人,总是在我快睡着时出现在我的梦里。起初是一片海,再是一片沙汀,最后才是一场暴雨。

如果你在我的梦里迤逦婀娜,为何不许我永远长眠呢?

头痛的厉害,我突然委屈,弱弱地喊了声舒里,我既希望她听见,又希望她没有。

舒里听力真好。门轻轻被推开,几乎没有声音。

她走进来,站在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感觉到她的存在。

“舒里…”她没开灯,但我还是给眼睛盖上了手臂。

“嗯?认床了么?”

“你…陪我出趟门吧…我去找趟飞哥。”我不仅没考美国驾照,中国的也没考。

“ 唉???”舒里明显愣了一下,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舒里跟我是中学同学,她当然知道张飞戈,只是惊诧于我和还他有联系罢了。

我说我横竖都睡不着觉,干脆去把琴送给张飞戈,权当是倒时差了。

舒里点头,起身去换了衣服,拿了车钥匙。

车子启动后,只能听见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舒里驾驶着车,偶尔侧目看我一眼。我看了看我的手,跟舒里对视上了,她知道这个事情,只不过我这次回国的第一次见罢了。她可能也没想过,我回来是这么个变化吧?

过了好一会儿,我扬了扬下巴,笑着对她开口:“很突然吧,但应该不影响我去考个驾照。”

我其实很不介意别人看我的断手,没那么敏感,没有就是没有了,没那么方便倒是真的。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说让我赶快去考,别拿她当司机。

我问难道我考下来后,你会敢坐我开的车?

舒里抬起眼皮,毫不犹豫地回了一句:“你和别人有什么区别吗?截肢又不是截瘫了。”

吃饭,睡觉,喝咖啡,没什么区别。

得了,她就这样,在你咬紧牙关的时候,给你一脚踹松。我乐得哈哈哈笑,向她摆了摆手,我说等我假肢配型配完后再整装上阵。

舒里突然冷不丁开口,说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身为女同的我会少了□□。

我说你简直放屁,这是左手。影子在车厢里跳动,在默默附和她的胡说八道。

“挺可惜的…我一直觉着你的手挺好看的,特别是手骨和指节。”她趴在方向盘上等信号灯时,转头盯着我的手看。

“你这话说实话挺危险的…”我与她对上了眼“不过,你也可以就当它依旧好看,毕竟缺失也是一种极简美学。”

“得了,别臭屁了,快到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在斟酌措辞,最终还是开了口:“你最近怎么样?”

红灯变绿,她踩下油门,车子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继续驶向前方。

我转头看着她,车窗外的自然光像碎片一样划过她的侧脸,光影交错,把她的表情切割得不那么清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眉眼里藏着的并不是同情,也不是刻意的安慰,只是陈述事实,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一样平淡而真实。

我说写写脚本练练手,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舒里问那我有新进展了吗?我说没有。

哦,区别就是我现在屁都写不出来。

舒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个关二爷玩偶,她总有些稀奇玩意儿,比如摇控蟑螂还有便便之类的,这个算正常。舒里把关二爷放在我头上晃啊晃。

我本来没明白她要干什么。

直到她说,小翎,要开心。

过了关公袍,关关难过关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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