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顺过一旁的袋子,面上笑意深深:“这是阿姨给你买的衣服。”
看着妇女手上的袋子,程灿然不为所动,莞尔一笑拒绝:“不用了谢谢,您有什么事直说就好。”
妇女感到些许尴尬,双手攥紧袋子,片刻放在了一旁,视线挪向季书恒,扯了扯嗓子,有点难为情:“弟啊,你可不可以先离开一会儿?”
闻声,季书恒微微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知道妇女是在叫他,目光瞟了程灿然一眼,说:“哦,好的。”
程灿然顿时拧眉,按住即将起身的季书恒,对上视线,对方有些懵。
他的眼眸透着“你敢离开一个试试”,季书恒便一点也不敢动。
“就坐这。”
他丢下一句缩回手,没多余动作。
季书恒会意,唇勾了勾,仍旧坐得笔直,他只听程灿然的话。
“妈,你直说吧,实在行咱们就回去。”始终玩手机的女生发话了,她紧皱眉,看似很不耐烦,略带了点不爽。
妇女听得清女儿话中的不满,轻拍两下女儿的手背,不继续拐弯抹角:“小然啊,你爸爸打算让你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他让我来跟你说说,希望你能同意搬过去。”
“房子也是这两个月才装修好的,早就给你安排好了房间,你直接住进去就好,想怎么布置都随便你。”
妇女的话一落,程灿然眸底瞬间暗了些,大脑陷入宕机。
不曾想妇女是为了这样的事情而来,他接受不了。
真的还会记得他这个儿子吗?房子新装修,也有他的一份吗?
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
要搬过去吗?
不,不能搬,那不是属于他的东西,即使是,也根本不需要了。
他不相信那个所谓的父亲会这般对他着想。如今的他过得还算不错,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季书恒见此,注意力一直放在程灿然身上,眼见他无任何反应,心底愈发急躁。
会怎么选择,会离开他吗?
他不想和程灿然分开。
他轻轻碰了下对方。
程灿然思绪终被拉回,掀起眼皮瞥向季书恒,眼前一副憋屈的表情,令他无语。
他下定决心,微笑面向妇女,直言直语道:“抱歉,我不会搬走的,您们回去吧。”委婉的说辞。
“你要不要再想想?”妇女问。
他一副坚决不搬走的样子,起身回复:“不了,您们回去吧。”
最后,那个女生看不下去了,单手提上所有东西,拉着妇女朝外走。
“妈,我们就不该来的。”她轻视。
“没事没事。”妇女迫于无奈,只好跟着女生离开。
送两人离开后,程灿然关上门,呼了口气,随意躺在沙发上。
此刻他心情舒坦,刚准备闭眸眯一会,眼前出现季书恒的脸庞。
程灿然坐起身盘着腿,目光盯着男生几秒,面露疑色,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悦:“你什么时候回家去?”
本想着那些人回去了便能睡个好觉,结果把季书恒忘了。
这人可比那些人麻烦!
此刻季书恒多少带了些忧愁,坐在程灿然身旁,眸子紧锁着他,未落下一句话。
程灿然对此行为越发不解,对方好似正伤心着什么,他刚想问没事吧,胳膊猛得被抱住,肩头靠来个脑袋。
季书恒亲热地叫了他一声,继而哭诉道:“你真的不会离开这里,不会离开我吗?”
程灿然垂眸对上季书恒可怜的视线,那眼眸泛着淡淡的水雾,眼眶湿润,好难不让人心生怜悯。
他神色骇然,心想季书恒怎么真哭了,为了这点事就哭吗?
从小到大,被骂了,他没哭,被欺负了,他没哭,被打了,他没哭,但仅仅程灿然一句“我不要你了”,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程灿然脑海里浮过这么一段话,顿时心底被重石压着般喘不过气,抬手扯着衣袖抹去面前人眼角的泪珠。
他轻轻抚摸季书恒的头发,压低声线,急忙安慰:“怎么真哭了?别哭。”
“我可没说要离开这。”
季书恒抽泣着,缓了缓情绪,想再一次确认程灿然的话:“你说得是真的吗?”
他的面上明显少了几丝苦恼,程灿然帮忙擦去泪痕,神情淡淡“嗯”了声,说:“我不会离开你。”
听闻此言,季书恒笑了笑,依偎在程灿然肩头,保持紧贴的姿势,不舍得松开。
灿然说了不会离开我。
季书恒眸光紧紧注视程灿然,心底万千思绪飘过。
对方神色平静,颇具自然,丝毫不被那些事影响,仿佛刚刚那些事从未发生过。
真的不搬走吗?真的不会离开他吗?真的不在意吗?
话虽是这么说,但如果程灿然父亲真的会对他好,季书恒还是希望他搬过去,起码有人照顾,他不会再是一个人。
即使这样的事情他也能做,可归根结底,也是不太一样。
没人会不渴望来自亲人的关心吧,何况还是父亲。
他印象中程灿然父亲儒雅随和,得体大方,只是常年在外,不曾见几面。
程灿然讨厌他父亲,季书恒知道这点,想过是何原因,但不过问。
或许那只是肮脏面孔下的友善伪装,亦或者原本便是如面上那般。
季书恒了解不深,不给予任何评价,他只知道,自己只站程灿然这边。
程灿然怎么想怎么做,他都不会干涉,也干涉不了。
他有自己的思想。
……
这事恰似翻了篇,无人提及,程灿然没收到过父亲关于搬走的消息,季书恒倒是更黏人了。
给他带早餐,与他逛超市,去图书馆借书,一起吃饭学习,他兼职他观望,有时还会被气得不轻。
一切是那么平常美好,程灿然喜欢这样的日子。几个月前他还烦季书恒这种行为,如今却也无所谓。
生活或许还是烦恼消除剂?
渐渐生活,渐渐忘却。
程灿然可笑地想着。
生话还是比较捉弄人。
学期进入尾声,看着眼前那张极具暗淡的数学试卷,他的眼前一黑又一黑。
无数个夜晚,季书恒的恶补,使他秒懂第一题的答案,其余惨不忍睹。
能说他是不够努力不够细心吗?
能的!一碰到数学便困,哪有心思投入学习?
语文倒还是一如既往简单,做了两小时不到,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他甚是满意。
瞄了数学试卷没多久,旋即不打算继续看下去,往桌上一趴,睡觉。
收卷铃声响起时,高二上学期正式结束。程灿然顺上考试用具,跟着众人,脑袋空空离开考场。
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车终于到来,他打开车门坐上回家的车。
他双手紧搓着,外面特冷,不禁眼前闪过一个暖手袋。
“谢谢。”
接过季书恒递来的东西,紧拿在手中,手心立即被热气包裹。
接着,无奈的叹息声徐徐入耳,程灿然扭头瞟了眼季书恒,见他脸色哀愁,疑惑地问了句:“你咋了?”
闻声,季书恒向他投去无助的视线,撇撇嘴道:“数学好难啊,估计八十都难说。”
此话对他而言确实伤感,但对于程灿然,却是妥妥的炫耀。
程灿然皮笑肉不笑,抬手轻轻拍打他的肩头,话语安慰:“没事,我八分都难说。”
不过季书恒要真的八十都没有,说明此次试卷确实非常难。
程灿然小小心灵莫名得到安慰。是试卷难度问题,并不是他的错!
季书恒固然伤心,却还是不忘安慰他:“不至于,你已经很努力了,肯定会考好点的。”
“起码比上次好,你上次考多少啊?”他扯唇微笑问成绩。
一时间程灿然笑容凝固脸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晓得他会问这个问题。
季书恒懵了两秒,擅自取下他的眼镜,帮他轻揉眼眶:“你眼睛不舒服吗?”
“……”程灿然扶额,甩开季书恒的手,反问:“你手是干净的吗?”
“我不久前刚洗的。”他笑道,接着问,“所以可以告诉我了吗?”
程灿然受不了季书恒炽热的目光,只好回忆了下那时令他痛心的数学成绩。
他不想说出口,车上还有外人,丢脸面。寻思着,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将成绩打在上方。
继而,他猛得一键删除,不管季书恒看了没,恰巧,被尽收眼底。
瞥到那个数字,季书恒差点天塌,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记忆中程灿然的数学成绩并不是很好,但不至于这么差吧!
有点离谱,早知,便不问了,直戳他痛处,该死。
他们都不敢看彼此,一个认为丢脸,一个认为愧疚。
两人默契的一句话也不说,空气凝固,陷入安静。
前方司机透过后视镜瞧到两人的小动作,哈哈笑了几声打破此刻的宁静:“没事,几场考试而已,决定不了什么,哪块知识学习不到位就多看多练。”
听闻此言,他们互相看了眼彼此,尴尬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