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阳光正好,圆润□□的柿子被晒得表皮发皱,柿子丁更是已经晒到内里绵软表皮劲道。
“这柿子圆滚滚的,再晒几日都难以成饼吧,晒到最后估计都会发黑。”
钱玉容一边翻动柿子一边同满脸笑容的袁宝儿说着话。
“要不?我给它捏成饼吧。”
“捏?”
“对呀,柳从南给我画了这如意饼的样子,扁得很,若不捏我倒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达到。”
稍稍停顿,袁宝儿继续说道:
“昨日桃哥儿吃了一个晒得干些的小柿子,甜度倒是可以,但里面纹理太过清晰明显,跟柳从南描述的绵密口感相差太远了。觉得捏一捏破坏了里面的筋线会好很多。”
有理有据,掌柜亲说。
未再犹豫,两人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
“宝哥儿,快来,桃花湾猎户送兔子。”
今日兔子卖得快袁宝儿早早地就回了村里,但是没想到猎户今天也来得这么早。
“就这几只?”
桃花湾野兔泛滥,前一阵子每日送来的兔子都有二十几只,今天大致一看,笼子都显得空荡荡的。
“若不是答应了你阿爹,许是这些兔子都没有。如意斋和祥和酒楼也开始大批量收兔子了,比你给的还要多三文,而且还是去村子里收。”
硬朗健硕的壮汉声音听着憨厚老实,但这话却让袁宝儿头皮一麻。
大酒楼采买哪里就需要自个儿往村子里跑,还抬价,眼瞅着就是冲他来的。
辛苦人家带来消息,结款时便提了三文价钱,总不能让常合作的人寒心。
“贵三文?!”
“瘪犊子,他们就是瞧着你是个乡下小哥儿欺负你!”
“捡剩饭的,自己研究不出新菜就要抢别人的。”
“宝哥儿,你别怕,明天我就上山套兔子,贵五百文我都不卖他们!”
桃哥儿气得眼眶通红,眼白红血丝明显,泪水要掉不掉,弄得睫毛都湿漉漉的。
“莫气,别哭。”
“我没哭,他们这堆烂人配不上我的眼泪。”桃哥儿瞬间抬头望天,绝不让眼泪流出一滴。
“别气,没有桃花湾还有大北山。他断得了别人的路,但断不了我的,兔子我自己就会捉。”
“你每天一早起来忙活完后院就要去城里卖兔子,卖完折腾回来还要准备明天的东西,一天忙得赶上别人三天的活计了,哪还有时间上山,你铁打的不成?”
自家小哥儿说得一本正经,听得钱玉容心疼极了,自己每天也就能晒晒干菜,翻翻柿子,做两顿饭,孩子却忙得脚不沾地。
“阿娘,别急,不是还有柳从南嘛。”
“他瘦得像个麻秆,一天二三十只兔子,哪可能嘛。”桃哥儿眼泪收回,甚至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宝哥儿,我给你送柿子来啦。”
身高体壮,闲赋在家,身手敏捷,胆大心细。
捉兔子的好苗子呀。
“师兄,你会捉兔子不?”
田云家:“?”
小时候买糖人给他都没骗他叫一声师兄,长大后更是没叫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啪!
前因后果入耳,田云家气得一掌拍到了桌子上。
“你别说,师父家的东西果然都结实得异常。”田云家手掌发麻,内心不住吐槽。
双手掐腰,偷偷缓解一下发麻的右手,田云家愤怒地说道:“那么大个酒楼,竟然容不下一个摆摊的小哥儿,心比鸡心都小点儿。宝哥儿别怕,不就是兔子,师兄准给你办得明明白白的。”
“师兄可以去桃花湾附近捉,没有大型猎物安全得很,而且那里兔子都快成灾了。”
“行,我去接良哥儿,现在就去捉兔子。”
风风火火地来,满脸笑容地走,还留下了两大篮子柿子。
“解决了!”
“宝哥儿,你说云家哥是不是也脑子不够用呀,一句师兄叫下来,他那大白牙就没收回去过。”
“他自个儿轴,总觉得我不叫师兄他这拜师就不算完美。”
卖兔子的人少了无所谓,师兄和绥之两人打得就够了。现在笼子里还有三十几只可以处理的,足够应付明天的大集了。
好在有桃哥儿帮忙,自己只要调好料碗他就能将味道炒得丝毫不差,包装也是速度快极了,他自个儿一人兴许都要忙活到天擦黑,但有了桃哥儿,前前后后一个多时辰也就结了。
更不用提有时阿爹不忙先将兔子杀好了,桃哥儿来了直接去剁兔子就成。
“宝哥儿,你说这冷吃兔他们截你兔子,那酒糟鱼怕不是要将桃花湾的鱼塘也包了。”
桃哥儿随口一句抱怨,倒是提醒了宝哥儿,兔子有人能捉,这鱼总不能跳小清河里去捞吧。
要不……自家搞个鱼塘?
“当当当!”铜锣响起。
“半个时辰后可以买猪肉喽!”周怀平边敲边喊,略微上扬的叫卖调子随着风声传远,洪亮的嗓子,就连村西都听得清清楚楚。
门口支起宽阔的木板,处理好的肥猪切分开来,等待邻里挑选。
“老二今儿咋在门外卖呢。”
“院里孩子晒了干菜摆不开。”
紧闭的远门只能阻隔目光,却挡不住灶房里传出的阵阵香气。
“宝哥儿这手可真巧,这天天做的这也太香了,闻着都能多吃两碗饭。”选肉的婶子吸了吸鼻子,问道:“明儿大集,宝哥儿去不?我也买点儿尝尝。”
沉默寡言的汉子听到问话点点头,顺手将肉递了过去:“一斤六两,56文。”
“快快快,到我了,给我来二斤,玉容今年能做腊肉不?”花婶子挤开还想继续攀谈的田婶子,挑选顺眼的肉条。
“做不了,宝哥儿做。”
“成成成,那这肉直接留这儿成不。”
“一斤十文。”
“成,那也比买来的腊肉便宜许多,还更好吃呢。”
杀了两头猪,除了自家留下的小半扇,不到一个时辰就买了个精光,但院门一开,还有将近一头猪的肉量稳稳地躺在木板上。
“咋这么多。”
“这半是村里人的。这半……是柳从南家的。”
“他买这么多做什么?四张嘴还吃得下这么多了?”
袁宝儿看着眼前的肉堆有些无语,多数人家做个一条两条也就够了,这足足二十四条,有肥有瘦甚至还有猪蹄和内脏。
“他这要干啥?”
“你自个儿问吧。”
宽阔的身影闪开,露出了身后帮忙收拾的柳从南。
难怪,自个儿好像闻到了香味儿。
“你买这么多肉干啥?”
站得笔直的柳从南并未回话,只是目光专注地看着袁宝儿,细长的桃花眼睫羽轻颤,满含深情,似乎又有些嗔怪。
咳。
“绥之怎么买了这么多肉。”
“哥哥手巧,腊肉在村里能赚钱,那也能在宝记赚钱,我特意选了不同的部位,哥哥试试。”
“我自己家就是杀猪的,哪还能缺了猪肉,你这不是浪费钱吗?”袁宝儿伸手戳着肉皮,心里盘算着如何将这买肉的银钱补给他。
“银钱不重要,只想帮哥哥。”
“帮我你就提个想法就成了,又是盖房又是买锁,你现在只是个秀才还要去书院,哪里经得起这般没成算的花销。”
“哥哥似是忘了,我说过,家中不缺银钱。”
袁宝儿:“?”
不是追小哥儿时说的大话吗?
“我父曾官至内阁首辅,我母丹青一绝千金难求,我虽年幼但师从江南书画大家,画作亦不止千两。”
袁宝儿瞪大了双眼,嘴也不自觉地张开。
“那你来住村子?你还穿得破破烂烂卖书稿?不是……门不当户不对,你,我……这哪成?我。”
唔。
捂嘴倒是学得快。
啾。
柳从南耳根爆红,却也没将手移开。
“父亲过身,我一家不过也是普通人家,没什么门户。再者,来十里村是因为圣上下旨命我们遣返原籍,倒是不如你们根系在此。”
啾。
柳从南:“哥哥可是嫌弃?不过是些污糟的朝堂之事,家中无罪也不会影响科考立业。”
啾。
“哥哥,莫要抛下我。”
眼见他越说眼中光彩越稀薄,袁宝儿趁他不注意一个大步后撤,解放了被捂住的嘴唇。
“没嫌弃,没抛下。”
美人落泪虽是美得人心惊,但是若谁正好路过院门口,岂不是谣言要飞得漫天。
袁宝儿急忙解释,甚至将手伸了过去,由他拽着自己衣袖。
“那也一样,下回若是有什么主意直接说就成,不用多花银钱。”
“可我想帮你。”
“不是一直帮得挺好吗?快进来吧,你去捏柿子,还有那两排挂着的柿子没捏呢。”
“我先把肉搬进去。”
“我搬就行。”
柳从南:“……”
袁宝儿:“……”
你们还无语?袁老二很想骂出声!到底是什么习惯,说起话来就瞧不见周围。
火红的柿子经过阳光的炙烤香气变得内敛,离得近了才闻得到略带甜味的清香气息。
柳从南按照袁宝儿的要求站在廊下捏柿子,时而目光掠过右手便会轻轻提下嘴角。
光影重重,半遮半掩下的美人更是绝色无双。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被柿子挡了半张脸,瘦得像个麻秆,干活磨磨唧唧,说话慢慢悠悠的人,很漂亮,你喜欢。”
桃哥儿有一瞬间气都堵到了嗓子眼儿,脏话差点儿喷涌而出。
袁宝儿:“对。”
“你还对!他有什么好?不是,我有什么不好,没了柳兴林也轮不到我吗?”桃哥儿抱臂而立,眼神几欲喷火。
袁宝儿有些想笑,但还是极力忍了下来,劝说道:“第一:你自己都不清楚喜不喜欢我,你喜欢的是我做的菜,做我的弟弟照样可以天天吃;第二:爱意不能靠轮到;第三:我们定的是等我二十一岁再谈婚论嫁,一切还非定局,你莫生气。”
哼!
“三顿晚饭,你点我做。”
“成交。”
圆润的酒窝,瞬间收回的眼泪……
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