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小雪和梦沅不约而同地朝他投来了赞赏的目光，这小子还算上道。

展钺接收到了季云行疑惑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若是上报书院，恐怕障林就保不住了。”

这时陆芷瑶也在一旁帮腔道：“是的，书院对于妖兽的态度你也不是不知道。”

季云行还想争取一下：“我们把事情的经过一一讲述，书院不至于这么不通人情吧。”

见他还是坚持，陆芷瑶有点无奈，不得不提醒他道：“你忘了天元山了？”

经她提醒，季云行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说天元山出事之际他们年纪尚幼，但他至今回想起当时的场景仍然觉得不寒而栗。

姜锦辞见他们三陷入了沉默，适时开口道：“虽说书院给你们的密令是要将妖兽格杀勿论，但是明面上的任务不是寻回于柏轩吗？”

听到姜锦辞的声音，陆芷瑶有点疑惑，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所以呢？”

“所以，”姜锦辞看了一眼尚未完全恢复的于柏轩，“你们不如就说他已经死了。”

“！？”于柏轩听到这个提议，当即就想反对，他只是受了点伤，怎么这般诅咒他！

然而，小雪却按住了他，思索了半晌：“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的话，于柏轩就不用再回天霖书院，若是处理得好，他们还能长久地待在障林，幸福地生活下去。

于柏轩这回是真急了，他没想到小雪竟然会赞同这个馊主意：“不行！咳咳咳……”

见他坚持抗议，小雪也疑惑了：“为什么不行？你就一定要去天霖书院吗？”

“当然不是！”于柏轩听到她的提问，毫不犹豫地直接否认了，“若是告诉书院我死了，那我爹娘怎么办？”

说完他看了一眼小雪，有点不好意思地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还要娶你呢。”

小雪没想到他竟然是因为这个才坚决否认，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而姜锦辞在提出这个建议时，便已经帮他们想好了后路，于是她对着于柏轩说道：“你倒也不用如此着急，这只是对书院的说法，打消他们对石河村的怀疑后，你自然可以告知于嫂于叔实情。”

“只不过，关于小雪的身份，”她说着看向了小雪，“魏知桃这个身份肯定是不能用了，书院那边既然已经接触到了魏家人，那断然是不能再回魏家的。”

对于这件事小雪倒是没什么所谓，毕竟她一直用着魏知桃的身份，不过是因为于柏轩，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真身，也没必要再扮演魏知桃了。

“不如你和于柏轩一起‘殉情’吧。”姜锦辞思索了几秒，随口丢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陆芷瑶闻言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的可行性：“如果是‘殉情’，书院可能需要我们找到尸体。”

姜锦辞没有回答她，她微微皱了皱眉，制作尸体不是难事，但是要让书院相信这两具尸体是于柏轩和魏知桃，恐怕难以做到天衣无缝。

只要书院还有一丝猜疑，那障林就不是绝对的安全，还有可能影响到学院对陆芷瑶三人的信任度。

一时间，寂静弥漫了整个大殿。

这时，一直沉默的梦沅开口打破了寂静，她朝着三人问道：“你们告诉我，若是你们将他们的尸体带回去，有多少人能接触到他们的尸体？”

三人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但还是老实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展钺开口回答：“此案非同一般，恐怕书院长老都会来检查，再加上通缉处负责此案的老师，大概有十几位。”

梦沅闻言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数：“那这些人都是什么修为？”

这个问题有点触及书院核心了，展钺没有回答，眼中露出了一丝防备。

梦沅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她大概能猜到，这几个少年都已经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不日便可突破金丹。

而能在书院做老师，修为自然不可能低，但此间化神、渡劫修士寥寥无几，那书院中大多都是金丹或者元婴。

比较棘手的是书院中的长老，或许有化神修士，再加上叶奚阑那多疑的性子，极有可能会亲自查看。

但是，她梦沅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活的，作为世间仅存的一只高阶魇妖，纵使时日无多，但在尸体上下个精神控制术，自是不在话下。

于是她对着书院三人道：“你们替我去寻两具尸体，要和他们两身形相当，剩下的就交给我。”

“这……”三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有些犹豫。

姜锦辞是知道梦沅实力的，此话一出她便明白了梦沅的打算，于是她开口道：“你们去找吧，她的魇术你们刚才也体验过了。”

三人回想起了自己中魇术的经过，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下了魇，这只魇妖的魇术已然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于是他们不再犹豫，辞别了殿中几人，转身离开了印雪殿。

确认三人已经走远，姜锦辞才将目光转向了高处的梦沅，冷声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作这一出大戏到底是什么目的？”

梦沅此时也直起了身子，从冰椅上起身，一步步朝着几人走来，直到站定在了小雪身边，她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小雪的肩膀，那里曾经被姜锦辞用锁魂鞭所洞穿。

“我能有什么目的？我不过是答应了姬雪，要帮她照顾好小雪。”

姜锦辞猛地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有些恍惚，她不知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何等她醒来姬雪已经死了，而梦沅和小雪则不知所踪。

“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姜锦辞看着梦沅苍老的侧颜，沉声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小雪浑身一震，她当时太过年幼，还未完全化出神智，只是隐约记得一些片段，这么多年，她问过沅姨无数次，但都被她打哈哈略过了。

梦沅感受到了小雪的僵硬，她轻轻叹了口气，百年光阴已经够久了，她看了一眼姜锦辞，九转灵胎再次现世，机会已经到了，是时候告诉小雪真相了。

“我和姬雪的初遇并不愉快，叶奚阑为了加速强化妖兽能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安排一次混战，而混战不论生死，唯有赢家可以获得凝魂丸。”

姜锦辞皱了皱眉，她从来没听过这种药物：“那是什么？”

梦沅笑了笑，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用来控制我们的药物。”

“凝魂丸可以短时间激发妖兽潜能，提升妖力，一旦服下这种药物，便再也无法停止，若是没能及时服用，每隔一月便会受到钻心之痛，妖力越强，受到的反噬越严重。”

听到这里，小雪瞳孔骤缩，她只当沅姨是被叶奚阑所伤，才会变得如今这般，却不知她这么多年竟一直在独自忍受，这药物的反噬竟如此严重。

“沅姨你为什么从来都不跟我说？”在对上沅姨视线的那一秒，小雪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传来一阵酸楚，眼眶也不自觉地灼热。

梦沅看清了她眼中的心疼，喉头一紧，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安慰道：“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

而一旁姜锦辞面色更沉，据她所知，叶奚阑并不善制药，他是从何处寻来这般恶毒的药物？

她看了一眼梦沅的白发：“所以，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那凝魂丸？”

小雪听到她的提问，立马接口道：“如果我们帮你找到凝魂丸，你是不是就会恢复了？”

小雪眼中的期待狠狠刺痛了梦沅的心，她狠狠心摇了摇头：“没用的，已经太晚了。”

“不晚！一点都不晚！”猩红的眼眶再也无法盛住小雪的泪水，随着她的大吼，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停滑落。

于柏轩伸手扶住了快要崩溃的小雪，眼神中满是心疼：“小雪……”

梦沅深吸一口气，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才又继续说道：“而我和姬雪就是在混战中认识的，谁能想到我们两初遇就想置对方于死地呢？”

“可是你们都活了下来。”姜锦辞忍不住出声。

“是，因为姬雪突然觉醒了中阶血脉，妖兽觉醒不可被打断，中阶妖兽本就稀少，他不可能放弃任何一只中阶妖兽。”

说到这儿，梦沅有些苦涩地笑了：“其实那天我已经快要力竭了，因此，我一直觉得是姬雪救了我，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影响了，我竟然也觉醒了。”

“后来便如你所见，我们经常一起被派出去寻找九转灵胎，也就是你。”

一旁的小雪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也渐渐止住了哭泣。

“只不过，好景不长，姬雪她竟然和一位修士相爱了，多么可笑啊，她被修士所害至此，竟然还能再爱上修士？”梦沅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怒意。

小雪闻言则怔在了原地，她不敢置信地问道：“我的父亲是修士？他是谁？在哪里？”

梦沅闭了闭眼，她不想回忆那段充满血泪的过往，只是淡淡地说道：“他死了。”

“死了……”小雪喃喃地重复。

“那些都不重要了，最后你平安出生了。”梦沅看着一脸失神的小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安慰道，“你只要记得，你的母亲非常爱你。”

小雪的泪又无法自制地落了下来，她一脸伤心地问道：“她爱我，为什么要这么早离开我。”

她的泪滴在了梦沅的掌心，同时也刺痛了梦沅的心，喉咙一阵发紧：“她也不想离开你。”

梦沅伸手擦干净了小雪的眼泪，捧着她的脸，对上了她的双眼，一脸郑重地说道：“小雪，接下来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

小雪有点不明所以，泪眼朦胧地对上了她的视线，看清她眼中的决绝后，点了点头。

“杀了你母亲的，就是叶奚阑。而你的父亲，就是给他制药之人。”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姜锦辞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什么！？”

而小雪则是整个都愣在了原地，无法做出一点反应，只有泪水在无声地落下。

梦沅不忍心再看到她的泪水，强忍住内心的动摇，转头对着姜锦辞说道：“姜姑娘，我知道你的身份，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姜锦辞闻言眼神微动，没有立刻回复，只是反问道：“姬雪的死，是不是因为我？”

话音落下，僵住的小雪像是捕捉到了关键词一般，猛地朝她看来，她哽咽道：“你什么意思？”

而梦沅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否认了：“不是因为你，你当时已经被我用幻眼困住，一切都是叶奚阑的错。”

梦沅一脸歉意地看向了姜锦辞：“姬雪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是没料到叶奚阑来的会这么快，快到我们都没来得及告诉你真相。”

“不过好在，这一切还不算晚。”

她朝姜锦辞靠近了一步，用仅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或许在奇怪你分明已经死了，为何还会复生，但我能告诉你的是，你回来这件事是必然的，有很多人在等你。”

姜锦辞心神大震，猛地转头看向了她，梦沅那对神秘的紫瞳中，没有任何情绪，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你什么意思？”

然而梦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墨染，只对姜锦辞说了一句：“姜姑娘，用心感受，这世间并没有你看到的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