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被子中传来的哭声,小雪捏着被角的手僵住了,她明明是想让她闭嘴的,怎么她哭得更大声了。
过了许久,感受到手下的人似乎在挣扎,小雪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被子掀开了。
魏知桃哭够了,终于正眼看了看眼前的人,抽噎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小雪。”没有听到预料中的魔音,小雪偷偷松了口气,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你叫什么?”
“我叫魏知桃,他们都叫我小桃儿。”魏知桃许是感觉到了眼前之人并无恶意,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小雪姐姐,这是哪儿啊?”
小雪见她似乎没了继续哭的打算,紧紧捏着被角的手放松了下来,答道:“这是我家,你昨天晕倒在门口,是我救了你。”
听她提到昨天之事,魏知桃才反应过来,她出门是要寻找大哥的,如今一夜过去了,若是她不回家定会被骂的,思及此,她掀开被子就想下床。
小雪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要走,一把将她重新摁回了床上:“诶!我可没让你走。”
本就高烧无力的魏知桃被她一拦,又再次摔倒在了床上,饶是如此她还坚持不懈想要爬起来:“我要去找我大哥。”
“你刚才还喊着要娘亲,怎么这会儿又要找大哥了,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善变。”小雪好不容易得到一玩伴,自是不可能这么轻易放走的。
她思考了片刻道:“这样吧,你告诉我你大哥在哪里,我陪你一起去,找到了你就回来陪我玩。”
魏知桃尚且年幼,只听得眼前之人要帮她,一想到此人不仅救了自己,还要帮她寻大哥,她更加确信这人就是个好人了:“谢谢姐姐!”
听到她的感谢,小雪心中升起了一丝骄傲,面上不自觉带了笑意:“小事,你就告诉我你大哥在哪儿。”
说完,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继续问道:“你家大哥为何要你个小娃娃去寻,你家大人呢?”
小雪觉得人类真奇怪,大冬天的怎么让这么个小娃娃自己出来,她小时候母亲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她。
“娘亲和爹爹去镇上给弟弟看病,大哥出去喝酒不回,我要去找他,若是喝醉酒倒在野外,爹爹回来定是要骂我的。”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她的眼眶渐渐红了。
小雪听完只觉得奇怪:“你大哥喝酒不回,你爹爹为何要骂你?”
魏知桃听她一直问自己问题,根本没有要出去的打算,有些急了:“姐姐,你不是要帮我寻我大哥吗,你若是不想去,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这回她是真着急,好不容易蓄了点力,用力推开了小雪拦着她的手,径直朝门外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口,就因高烧无力摔倒在了半路。
小雪见状连忙追了上去,确保人没摔坏才出声道:“你倒是个急性子,我说了帮你就一定会帮,我这不是得问清楚吗,若是找错人了,可不就浪费时间了。”
魏知桃知道自己是误会她了,低着头道歉道:“对不起姐姐,爹爹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若是到家没看到我们……”
她话没有说完,豆大的眼泪便已经夺眶而出,落在雪中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
小雪没有与人类幼崽接触的经验,只觉得她似乎真的很害怕,于是也不再多言,只说道:“你告诉我你大哥昨晚去哪儿了,长什么模样,我帮你去找,你就在这儿好好休息。”
「这小身板出去也只会拖我后腿,不如我自己出去。」小雪一边想着一边将人扶了起来。
魏知桃不知她心中所想,只从她语气中听出了认真,于是她抹了抹眼泪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他只说要去三和村喝酒,他明明答应我太阳落山前会回家,可是等到天黑也没回来。”
她方才实在太伤心,哭得狠了,如今才突然觉得有点难受,停下来喘了口气才继续道:“大哥出门时穿了件灰色的衣裳,拿了家中装酒的葫芦。”
“……”
小雪听完顿时有些失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提问,她算是明白了,为何魏知桃昨晚会晕倒在破庙门口,这小童年纪不大,不认路,漫无目的地乱找了一晚,算她幸运,碰到了自己。
“行,你好好休息去吧,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她将魏知桃带回了床上便转身离开了。
说来也巧,她虽然来石河村不久,但她和沅姨在途中经过过三和村,大概方向她还是知道的,于是,只见那一只雪白的兔子,在茫茫白雪的掩盖下一路朝着三和村出发了。
雪妖在雪地中前进速度极快,不多时她便到了三和村村口,万幸的是,一路上她并没有看到晕倒在雪地中的人,魏知桃的大哥应该是留宿在了友人家中,只是小雪从来没有和人类打过交道,仅凭魏知桃给的线索,根本无法准确找到她大哥。
大概真是被福神眷顾了,就在她一筹莫展之时,一身着灰袍之人慌慌张张地从村中跑了出来,边跑还边系着腰带,时不时朝后看一眼,好似身后有人追杀他一般,小雪定睛一瞧,那腰带上所挂,可不就是魏知桃所说的葫芦吗。
这可真是巧了,都不用等她去寻,这人就自己跑来了,小雪正想上前却想起自己此时是兔身,她站在原地想了想,一转眼便化作了魏知桃的模样。
“大哥,大哥!”
正在逃跑的魏明,乍一听到听到小妹的声音,还以为自己酒没醒,出现了幻觉,抬头望去,却见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跌跌撞撞朝他跑来,来人不是别人,还真是魏知桃。
魏明紧张地朝后看了一眼,上前截住了魏知桃,厉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雪回忆了一下魏知桃的神情,瘪了瘪嘴委屈道:“大哥,你一夜未归,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那魏明一听这话,好似被踩到痛脚一般,大骂道:“你说谁出事!你个丧门星,一大早净说些鬼话,赶紧跟我回家。”
小雪本就是代魏知桃而来,眼前之人却丝毫不关心小妹,上来就将人怒骂一通,小雪正想发作,魏明却不等她再开口,一把扯过她就大步往家中走去,丝毫不管自己小妹是否跟得上。
化成人形的小雪速度自是比不上原形,尤其魏知桃还是个小童,被她大哥扯得一路上好几次都险些摔跤。
小雪哪受过这种苦,望向魏明背影的眼神仿佛淬了火,恨不得当场就将他格杀,在心中默念了一百遍「不能杀人」也没能将怒火压下。
好不容易到了家中,魏明却再也没管她,径直回了自己房中。
魏明进了房间,小雪乐得自在,上下打量着屋内陈设,心想原来这就是魏知桃的家,这就是人类的家,看上去也不怎么样嘛。
屋内的家具因长久的使用,都有了磨损的痕迹,由于魏家人口众多,家中橱柜被各种物什塞得满满当当。
“砰!”
一声巨响从屋内传来,小雪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她偷偷靠近了大哥的屋子,透过门缝看去,一只酒葫芦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堪堪停下,看来刚才的声音应该就是这东西发出来的。
再看魏家大哥,此时正一脸怒气坐在床沿,小雪心道,我都没生气,你倒是先气上了。
除了最初那声动静,屋内再也没有响动,那魏家大哥坐在床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雪等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走进了另一间小屋,她刚才就注意到这间屋子了,好似是硬生生开辟出来的一小方空间,窝在角落,极易被人忽视。
只见那小小的屋中,横着一张简易的木板床,床上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褥子上打满了补丁,屋中仅有一个小柜,上面放着照明用的烛台,而床尾则摞着一叠衣物,小雪上前拿起其中一件看了看大小,倒是和魏知桃的身量相似,其他再没别的。
小雪打量了半晌,觉得实在是无聊。
「还不如我的庙呢。」这么想着便回她的破庙去了。
“我找到你大哥啦!”还没走至床前小雪就大声喊道。
原以为魏知桃会高兴地出来迎接她,可谁知回应她的是一片寂静,小雪敛了笑意,快步走进了庙内。
看到仍在床上躺着的魏知桃,小雪松了口气。
见她眉头微蹙、双眼紧闭,似是根本没听到自己的声音,于是她上前将人摇醒,想告诉她她大哥安全着呢,她爹爹不会骂她了。
可惜,面前之人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傀儡,任凭她怎么摇晃,都不再有任何反应。
“喂!魏知桃!”小雪不死心,朝着她的耳朵大喊,“醒醒!你大哥回家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太过吵闹,魏知桃竟真有了一丝反应,抱着她的小雪立马感觉到了,赶紧继续说道:“我帮你找到大哥了!你答应过我的,赶紧起来陪我玩。”
此时的魏知桃虽然早就烧的不省人事,但她仍记挂着要找到大哥,如今迷迷糊糊地听到了那人说大哥找到了,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但她已经无力再回应。
「谢谢你姐姐,爹爹不会骂我了,真好。」
小雪只感觉怀中之人猛然一沉,刚才还有一丝微弱的回应,如今竟好似连呼吸都没了,小雪不知道魏知桃发生了什么,只当她太累了。
于是她将人放回了床上,只见魏知桃面上带上了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小雪看着她,叹了口气:“你睡吧,睡醒了再陪我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