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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萝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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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门外,羽林卫士持刀侍立,人人屏息,个个凝神,肃然接受公主殿下的检阅。

怀庆公主仔细看遍他们每一个人,脸上的笑容便不见了,她闷声闷气道:“威远将军呢?他怎地又不当值?不会又休沐吧?”

她都过来三回啦,每次都找不见人,她就算性子再好,也受不了了。

“回公主殿下,将军家中临时有事回去了。”林茂一面说,一面在心里暗求公主的原谅,原谅他的小小谎言。

丁旭今日用了他的休沐假出宫,至于去哪作甚,他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不是回家。

因为之前将军休沐,阿福来请,都被他回绝了。

“是何事,要紧吗?”怀庆闻言急道,语气里的烦躁被担忧替代。

林茂顿了一下,慢慢道:“当是无碍……”

殿门里飘来一抹赭黄,卫士们眼尖心明,瞧见的瞬间齐齐跪地叩首。

“萱儿,可是又来给父皇送花?”成安帝步出殿门,立在阶上,慈爱地看着怀庆公主,他唯一的女儿。

怀庆今日穿着新裁的鹅黄衫裙,秀发拢成个桃花髻,只簪了一枝白玉簪,面上细施粉黛,唇间润点胭脂,整个人看上去清清丽丽,却又透着一抹娇媚,滴滴沁沁的那种。

她身后不远处是盛开的白玉兰花。

看着父亲那期待的眼神,少女看看空空的两手,面上飞上一抹羞红。

“那就是来找……”

“我来给父皇送吃的。”怀庆记起什么,忽地开口,说完转身从宫女手里拿过剔红食盒,送到阶前。

邓宝躬身双手接了,打开盖子,呈给陛下。

“你做的?”看着那大小不匀、糖蜜厚厚的红豆饼,成安帝笑问,语气了然。

这是她数日练习的结果,依旧是差强人意。

见女儿的脸更红了,成安帝立即拈起一块,放进口中,仔细吃完,满口赞道:“很好吃嘛,朕的女儿有心啦!来,陪父皇去花园走走。”

风吹云动,燕子呢喃,丁旭立在石榴胡同尽头,看着簇新木门上的大铁锁,心头猛跳。

她搬走了么?

念头升起的瞬间,他就要找人询问,谁知邻舍并无人应。情急下,他只好翻墙入院。

院中空空荡荡,房门紧闭,木架上光净无一物,丁旭瞧着,心跳更快,后脑勺处隐隐刺痛。

她能去哪儿?

难道是他把她藏起来啦?

及至从上房东间窗格里瞧见木凳上的针线笸箩,方才松一口气。

笸箩里放着各色线穗与绣棚,还有那把铁剪。

丁旭松开紧握的双手,忍不住又看,靠墙一铺板床,床上一被一褥,无有枕头,床下两只竹笼,墙角一只小木桌,上面放着黑瓦罐与两只黑陶碗。

窗台上一只油灯,灯油浅浅盖住碗底,灯芯烧去大半,耷耷垂着,如枯干的蚯蚓。

丁旭看着,一股刺疼从心底涌起,他抿紧唇,复又握起双拳,转身就走。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她!

他翻出院子,去找青荷,她是她的使女,必然知道她的去向。

谁知他在街上转了一圈,再不见那个卖萝卜糕的身影。他跟路人打听,得知青荷去了西市。

“那女贩聪明着呢,从不固守一处。她说了,老在一个地方,人们该吃腻了,不如四处转悠,隔日再来,那吃过的人空了嘴,又该想吃就会掏银子了。”

丁旭便急急赶往西市。他没有骑马,只是长腿大步地快走,日头赶着他的步子,把他的身影一点一点按进地面。

街上愈发热闹,行人往来如梭,商铺招幌迎风飘起,飒然有声。

“子冉!”忽然有人唤他表字,丁旭一怔,扭头就见一个男子从街侧酒楼步出,冲他大笑着走来。

那人身穿驼绸长袍,头戴万字巾,生得干瘦瘦,窄长脸上一张阔嘴,年纪二十有余。

“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那人近前,抓住丁旭手臂,以极亲热的口吻道,“别来无恙,我的将军大人!”

丁旭看着他,无奈地笑笑,“久违久违,孟老板。”

孟老板,名思百,早年与丁旭同在白云观习武,后来回家承继祖业,执掌一品鲜酒楼。

他经营有方,短短数年,一品鲜已是京城鼎鼎有名酒楼,日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银钱流水般涌入,时人送他一个外号,孟百万。

“相请不如偶遇,正好我这儿刚来了新鲜大鱼,你我必须一醉方休。”孟思百拉着丁旭就往楼里走。

丁旭推说有事,改日的,孟思百不听:“你威远将军能出宫,定是休沐,休沐就要吃酒宴乐!”

他笑道,“苟富贵,勿相忘,咱们说好的!你就算要忘,也得过了今日。”

说着示意伙计过来帮忙,几人连拉带扯,到底把丁旭带进了二楼雅间。

雅间阔大,陈设讲究,桌椅屏凳之外,还有长榻,高几上的兽炉里焚着沉水香,香气袅袅,给水绿织锦壁衣添了些许静气。

“尝尝这茉莉花茶,新窨的,市面上还没有。”孟思百把丁旭按在椅子上,亲自捧茶,一面让伙计上菜。

丁旭不懂茶,入口但觉清香甜润,便点头赞好。

“还有更好的呢。”孟思百轻轻拍手,两个绝色美人叩门而入,款款近前,一个替丁旭捧盏,一个替丁旭捏肩。

丁旭吓了一跳,跳起身来,立到鱼化龙纹屏风侧,对孟思百道:“孟兄,今日的宴席吃不得了,你自便,弟先行告退。”

说完就要走,不妨孟思百一个箭步抢到门前,挡住了去路。

“知道了,就咱俩吃酒。”孟四百笑着摆手让美人退下,又跟丁旭赔礼。

到底是同门,丁旭不会为了这点儿事计较,两人复又坐下,喝茶说话。

叙毕旧事,宴席也摆好了,孟思百扶丁旭上坐,丁旭不肯,说还如从前在白云观那般,自在对坐就好。

“听你的。”

“还有一件,我不饮酒。容我以茶代酒。”

孟思百闻言,打量着丁旭,忽地大笑:“威远将军,你不会还没开戒吧?”

“不饮酒,是师父定下的规矩,我断不敢违。”丁旭认真道。

“难怪师父他老人家最看好你!哈哈!那就客随主便!”孟思百笑着,自斟自饮,连饮了三杯,这才举筷夹菜。

一品新最有名的是全鱼宴,此时桌上摆的正是各色鱼味佳肴,不过主客只两人,没有上齐九十九款菜品,而是选了九道。

内中有一道红烧鲤鱼,那鲤鱼足有十二斤,盛在最大号的白瓷盘里,头尾翘翘。

“我记得你爱吃鱼眼。”孟思百夹起上面的鲤鱼眼,放到丁旭面前的小碟里。

“对眼睛好。”丁旭没有推让,道谢后放进嘴里,鱼大目圆,烧得火候恰好,嚼咽间香汁四溢,他不由得连连点头。

“你是将军,一双好眼可得看看清楚。”孟思百吃了一大口鲤鱼肉,端起酒盏,慢慢说道,“丁家前程,可都在你身上。”

丁旭一怔:“……”

“你剿灭海寇,武功赫赫,世人都说,你合该封侯,但现在只做个羽林卫指挥使,你不觉得委屈么?”

丁旭摇头:“我是武将,保家卫国是本分,我愿驰骋疆场,施展本领,而陛下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唯有感激。至于功名富贵,本就是锦上添花之事,有当然好,没有也没甚么。”

“你呀,”孟思百望着他,眸光闪烁,“我该怎么说你好呢?”

“不说这个了,咱们吃菜。”丁旭接口道,举起筷子,要夹鱼圆,孟思百却伸手按住他手臂。

“子冉,你还是太单纯了。”他往前探身,一口酒气喷在丁旭面上,丁旭微微蹙眉,却碍于礼数无法避让,只能受着。

“自古帝王最怕甚么,臣下功高震主。你偌大的武功,陛下都不封赏,已然摆明了态度。”

孟思百紧紧抓住丁旭,一字一顿道,“陛下为何点你入宫?伴君如伴虎啊!你少有差池,必定会良弓尽藏、折戟沉沙!你现在不替自己打算,事到临头就晚啦。”

丁旭闻言,甚是惊然,这些他未曾想过,此刻闻见确感惊讶,但更让他震惊的是,这番话居然会从孟思百口中说出。

孟思百是商人,在商言商,他怎么会如此揣测圣意,还直接讲出呢?

就算他替自己这个同门考虑,似乎也有些过了。因为那话中,分明已有择君之意。

这可是大忌。

丁旭默然片刻,故意顺着他的话道:“那么,我该如何是好呢?”

“凡事预则立。”孟思百看着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陛下年事已高,东宫依旧空悬,这就是你的机会。”

见丁旭眼露迷茫,他一顿,继续道:“按照圣训,东宫之主,或立嫡,或立贤,或立长。但太祖问鼎以来,凡八朝皆是立长!”

“立长……”丁旭喃喃,扭头望向窗外,日光灿烂,将对面屋瓦照得白亮,一只麻雀在瓦上跳跃觅食。

他定定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孟思百往后一靠,给自己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复又扳住丁旭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子冉,你还犹豫甚么?机不可失,只要你点个头……”

“孟兄!”丁旭忽地开口,断然道:“我是武将,只是一介武将,武将嘛,上阵杀敌保境安民足矣,至于别的,我不想!”

雅间门扇大开,喧嚷声与酒菜气随风扑入,孟思百望着楼梯上那一闪而下的身影,抄起手边酒盏就要掷出,却忽地停住。

他急急起身,自去关好门扇,又整理好衣衫巾帽,这才走到那鱼化龙纹屏风后面,掀起壁衣。

壁衣后是冰裂纹槅扇门,他抬手轻叩,一个苍老的男声说了个“进”字。

门开处,只见一个男子正合目靠在榻上,似是小憩,榻桌上摆着棋盘,榻侧立着个髭须尽白的老者。

老者戴竹冠,踩云头履,着石蓝阔袖长袍,手里握着一卷书册。看见孟思百进来,他冲他点了点头。

孟思百小步近前,在榻前三步处停住,跪了下去,颤声道:“小人无能,未能说服丁旭,还请谷王殿下责罚。”说罢重重叩首。

谷王姜望恒忽地睁眼,冷笑一声:“不识抬举的东西,用不了,那就废了吧。”

他抬手拈起一粒黑子弹到孟思百头上,“将功补过,务必做得干净。”

老者躬身:“不可殿下,我们还须……”

“管先生,你也听见了,姓丁的甚是决然。”姜望恒不耐地打断管平渊的话,坐直身子道,“别再说甚么韬光养晦,伺机而动。我都等过了而立之年,还是一无所有。”

“再等下去,一旦陛下殡天,庄贵妃他们就该动手了!”他扯扯墨绿暗花纹袍袖,凹陷的双眸中射出冷光,“我比不得他们,母子连心,人多势众,须先下手为强。”

“那个位子,从来都是抢来的!”

抢也要凭势有力。姜望恒母妃出身低微,戚亲一系无所助力,他只能从文臣武将中寻找帮手。文臣大都奉祖制为纲宪,上表提议立储,称必立长,无需他多费心思。

但武将们却未有拥立他的。或是出于武将不涉朝政的成规,或是瞧不上他的体弱不武,或是心有别属,总之任他百般示好,竟无一将与他结盟共行。

丁旭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

丁家世代耕读,却从未出过硕儒高官,是实打实的寒门。丁旭虽中了武举,又有军功,但与那累世功勋的将门之后相比,也是个无有靠山的伶仃之辈。

他班师那日,除了兵部按例设宴,再无一将替他庆贺。

姜望恒本以为自己此时递出橄榄枝,丁旭定会感激不尽,欣然应约,谁知碰了个硬钉子。

意外化作羞恼,姜望恒的愤怒如熊熊大火,不可遏制。

“殿下三思。”管平渊上前一步,以师长的口吻继续道,“丁旭乃陛下钦点羽林卫指挥使,刚刚凯旋班师,人气正盛,他若出事,陛下定会让大理寺彻查,那时……”

“嗯,先生提醒的是。”姜望恒幽幽地笑了,“陛下喜欢他,本王更得好好待他了!”

他勾勾手指,示意孟思百近前,压低了声音。

孟思百手握黑子,顶着出血的额头,仔细听毕,两片薄唇旋即咧成一个海口,“殿下放心,小的一定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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