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龙宫城巨大的珍珠母贝门扉下穿过时，艾斯突然拽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火焰纹路在皮肤下不安分地游走，像是有话要说。

“奥洛，”他压低声音，黑眸在深海的光线中闪烁，“刚才那个老头子说的曙光之族…”

我抬手替他拂去肩头沾到的荧光水母碎片：“回去再说。”

珊瑚森林在身后渐行渐远，鱼人岛的街道上飘荡着甜腻的海藻糖香气。艾斯却突然停下脚步，火焰耳钉在水光中划出一道灼热的轨迹。

“现在就说。”他固执地挡在我面前，牛仔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睛，“那个白胡子老头认识你对吧？他看你的眼神就像…就像…”

“像看一个本该死去的幽灵？”我轻笑一声，银发在洋流中如绸缎般舒展，“两百年前的皇族，确实该算幽灵了。”

艾斯的瞳孔猛地收缩。他张了张嘴，却突然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船长！奥洛先生！”丢斯的声音从人鱼咖啡厅方向传来，“这边！”

我们转头看去，只见黑桃海贼团的船员们正挤在咖啡厅门口，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米哈尔的脸涨得通红，斯卡尔则对着路过的人鱼小姐傻笑。

“这群没出息的…”艾斯扶额。

我推着他的后背往前走去：“不是要喝人鱼咖啡吗？”

“等等！刚才的话还没说完——”

“两位客人里面请~”粉色头发的人鱼服务生突然从门内探出头，朝我们眨眨眼，“特别推荐今日的珊瑚特调哦~”

艾斯的表情瞬间僵住，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我趁机拽着他走进店内，海星形状的门铃在头顶发出清脆的声响。

咖啡厅内光线幽暗，巨型贝壳制成的桌椅上镶嵌着会发光的珍珠。我们的船员们拘谨地坐在角落，连平时最闹腾的艾斯都规规矩矩地捧着杯子。

“真是稀客呢。”

一道慵懒的女声从吧台后方传来。夏莉夫人缓缓游出阴影，她深蓝色的鱼尾在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指尖夹着一根细长的海藻烟。

“海军将校和火拳艾斯…”她吐出一个烟圈，眯起眼睛，“有意思的组合。”

艾斯条件反射地挡在我前面，神色竖了起来。

“要占卜吗？”夏莉夫人突然对他笑了笑，涂着靛蓝色指甲油的手指轻叩水晶球，“我的预言从来没有出错过。”

我注意到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我颈侧——那里，PX-0的标记在高领衬衫下若隐若现。

“不必了。”我冷淡地拒绝，紫瞳扫过墙上悬挂的各类海兽标本，“我们只是来喝咖啡。”

艾斯却突然拉开椅子坐下：“我要测。”他挑衅似的看向我，“反正都是骗人的把戏。”

夏莉夫人低笑一声，水晶球在她掌心泛起诡异的蓝光。我无奈地坐在艾斯身旁，银发垂落时遮住了发尾的透明部分。

“手放在球体上。”她轻道。

当我们的手指同时触及水晶球表面时，异变陡生——球体内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滚，我的银发无风自动，艾斯的火焰耳钉“啪”地炸出一串火星。

“你们中的一个人…”夏莉夫人的声音突然变得空洞，“是本应消失的血脉…”

艾斯的呼吸骤然停滞。

水晶球内浮现出破碎的画面：燃烧的船只，坠落的王冠，还有…月光下逐渐透明的银发。

“当月光真正铺洒大地的时候…”夏莉夫人的瞳孔收缩成细线，“本应消逝的火焰会重新燃起……”

艾斯的手突然变得滚烫，火焰不受控制地从指间窜出。我一把按住他的手腕，却听见占卜师最后的判词：

“但代价是…月光会走向毁灭，无法逆转。”

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身后翻倒。他的黑眸里燃烧着我从未见过的怒火，火焰从脖颈蔓上脸颊：“你他妈在胡说什么——”

我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按回座位，银发随着动作滑落肩头，发尾的透明部分在店内暖光下几乎看不见了。

“别激动。”我低声说，指尖在他脉搏跳动处轻轻一按，“占卜而已。”

艾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火焰耳钉在阴影中泛着暗红的光。他反手扣住我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这种胡说八道……”

夏莉夫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水晶球里的画面碎成千万片。她的手抓住我的袖口，人鱼特有的冰凉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年轻人…你的头发……”

我迅速抽回手，银发在转身时遮住了侧脸。

丢斯他们正被人鱼小姐们围着点单，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该走了。”我拉起艾斯，紫瞳扫过夏莉夫人欲言又止的表情，“多谢款待。”

店门上的贝壳风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艾斯的手还死死攥着我的，火星在指缝间明明灭灭。鱼人岛的街道笼罩在巨型泡泡折射的虹光里，远处的人鱼海湾传来空灵的歌声。

鱼人岛的街道依旧繁华如梦，人鱼少女们的笑声从头顶的泡泡中传来。

“奥洛。”艾斯突然停在珊瑚拱桥中央，黑眸里翻涌着我读不懂的情绪，“那个预言……”

我抬手弹了下他的耳钉，金属的嗡鸣声让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你什么时候信这些了？”

深海鱼群从我们头顶游过，投下斑驳的光影。

艾斯的火焰突然安静下来，变成环绕我们手腕的细小火圈，像一对灼热的镣铐。

“我才不信。”他撇嘴，虎牙在唇边若隐若现，“但是她说‘本应消失的血脉’……”火焰突然窜高了一寸，“是在说罗杰对吧？绝对是在说——”

我捂住他的嘴。

掌心传来柔软的触感，艾斯的呼吸扫过我的皮肤，痒痒的。远处巡逻的龙宫城卫兵正朝这边张望，我拉着他躲进珊瑚丛的阴影里。

“听着。”我压低声音，用力地捏了捏他的脸，“无论预言说什么……”紫瞳无所顾忌地直视着他，“我都会让你的火焰继续燃烧。”

艾斯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忽然扯开我的衣领，指尖按在颈侧的PX-0烙印上——那里正在发烫，烫得不正常。

“奥洛。”他的声音哑得可怕，“你的身体……”

他死死盯着我的眼睛，黑色眼瞳里汹涌着我不明白的情感。

我沉默地看着他脖颈处跳动的火星，忽然想起科尔伯山的雨夜——那个蜷缩在岩石后的黑发男孩，也曾用这样绝望的眼神看着我。

最终我还是拍开他的手，转身走向街道：“回去了，丢斯他们该等急了。”

身后传来空气剧烈的波动，艾斯像枚鱼雷般冲过来，从背后狠狠抱住我。火焰耳钉硌在我的肩胛骨上，他的呼吸灼热地喷在我后颈：“你总是这样…总是……”

深海的荧光水母从我们身边飘过，照亮了他颤抖的手指。我沉默地握住那只手，感受着火焰在皮肤下奔流的温度。

“艾斯。”我突然说，“要不要去看真正的月光？”

他愣住了。

我指向头顶——透过层层海水，与香波地群岛同样的镀膜泡泡正像星辰般闪烁。更上方，在新世界的某片海域，月光会毫无阻隔地洒落海面。

艾斯的火焰突然变成柔和的蓝紫色，像极了我的瞳色。他把下巴搁在我肩上，闷闷地说：“…等成为海贼王就带你去看。”

我轻笑出声，银发与他的黑发在洋流中纠缠。

“白痴。”我捏了捏他发烫的耳垂，“是我带你去。”

远处传来丢斯他们的笑闹声，斯卡尔举着会发光的人鱼糖果朝我们挥手。艾斯突然拽着我冲向伙伴们，火焰在深海中拖曳出长长的光尾。

他的手掌很暖，比深海任何发光体都要明亮。而我透明的发尾在激荡的水流中飘散，像正在融化的星屑。

夏莉夫人的预言在脑海中回荡，但我只是更用力地回握了艾斯的手。

深海的荧光水母从我们头顶游过，像一场永不落幕的极光。

——没关系的。

——如果月光注定熄灭，至少要让火焰永远燃烧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