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瑕被按在龙案上时,腕骨几乎要被捏碎。
萧玦的手指像铁钳,扣住她手腕,另一只手攥着她衣领,眼底翻涌着某种近乎暴戾的情绪。
“你骗了朕多久?”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裹着压抑的怒意。
谢无瑕没挣扎,只是抬眼看他,唇角甚至带着一丝笑:“陛下在说什么?”
萧玦冷笑,猛地一扯——
“刺啦!”
素纱衣撕裂,露出内衬的金丝软甲。
甲上密密麻麻刻着蝇头小字,每一行都是一桩暗杀记录。
“永徽三年腊月,谢垣遣死士鸩杀先帝。”
“永昭元年春,谢氏买通御厨,于萧玦膳食中下‘朱砂泪’。”
“永昭二年冬,北狄王收谢家金十万,议割潼谷关。”
——全是谢家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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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龙脊峡石室。
沈晏举着火折子,照亮石壁上斑驳的字迹。
“这是……”
“谢家的账本。”陆沉舟靠在石棺旁,脸色惨白如纸,“谢垣每杀一人,便在此记一笔。”
火光映照下,沈晏看清了最近一条记录——
“永昭二年冬,雇北狄死士截杀谢无瑕于潼谷关。”
日期正是三日前。
“他连亲生女儿都杀?”沈晏声音发颤。
陆沉舟咳出一口黑血:“她不是谢家的女儿。”
石棺突然发出轻响。
沈晏回头,看见谢无瑕站在棺前,手中捧着一件金丝软甲。
“穿上它。”她丢给沈晏,“若萧玦问起,就说是我逼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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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御书房内。
萧玦的指腹擦过金甲上的刻痕,在“鸩杀先帝”那行字上停留。
“先帝……”他声音沙哑,“是谢垣杀的?”
谢无瑕仰头看他:“陛下不是早就怀疑?”
“朕要听你亲口说!”
案上茶盏被扫落,碎瓷溅在谢无瑕脚边。她垂眸看着那片锋利的瓷,忽然笑了。
“是。”
萧玦瞳孔骤缩。
“谢垣杀先帝,是为扶幼主上位,方便操控朝堂。”谢无瑕缓缓起身,金甲在烛光下泛着冷芒,“他让我替嫁入宫,是要我找机会杀了你。”
她忽然抬手,指尖抚过萧玦心口:“陛下可知,你每日喝的茶里,都掺了‘朱砂泪’的缓释药?”
萧玦猛地攥住她手腕:“那你为何不动手?”
谢无瑕轻笑:“因为……”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报——!谢丞相率府兵围了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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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变来得比预料中更快。
谢垣站在丹墀下,身后黑压压全是私兵。他手中捧着一卷黄绫,声音洪亮:
“陛下受妖女蛊惑,老臣请清君侧!”
萧玦负手立于阶上,冷笑:“谢卿口中的妖女,可是你亲手送进宫的?”
谢垣面色不变:“此女假冒老臣嫡女,罪当凌迟!”
沈晏藏在殿柱后,看见谢无瑕缓步走出。
她已换回素衣,手中却多了一柄剑。
“父亲。”她轻声道,“您终于亲自来了。”
谢垣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拦住她!”
私兵刚动,谢无瑕突然扬手——
金丝软甲当空展开,密密麻麻的罪证在阳光下刺眼至极。
“诸君看好了!”她声音清冽,“这就是你们效忠的主子!”
人群骚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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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中,沈晏被顾临拽进偏殿。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谢垣在府兵里混了死士,专为杀你!”
沈晏愣住:“为什么杀我?”
顾临沉默一瞬,突然扯开自己衣领——
他心口处,一道陈年箭疤微微发亮,浮现出诡异的金纹。
“因为只有你能修正历史。”
殿外突然传来谢无瑕的厉喝:“放箭!”
下一秒,箭雨穿透窗纸,将顾临钉在墙上。
沈晏尖叫出声,却见他缓缓抬手,拔出肩头箭矢。
没有血。
只有细碎的金光从伤口溢出,像散落的星屑。
“记住……”顾临的声音开始模糊,“金甲是锚点……找到真正的……”
他的身体逐渐透明。
最后一刻,沈晏扑上去,只抓住一枚冰冷的虎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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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瑕踹开殿门时,只看见沈晏跪在地上,手中死死攥着虎符。
“他呢?”
沈晏摇头,眼泪砸在青砖上。
谢无瑕沉默片刻,突然拽起她:“哭什么?戏还没完。”
殿外,谢垣已被亲兵护着退到宫门。
谢无瑕举起虎符,高喝:“北府军听令!”
远处传来整齐的马蹄声。
陆沉舟率铁骑冲入广场,玄甲染血,手中长枪挑着一颗人头——
谢垣最倚重的谋士。
“清君侧?”谢无瑕冷笑,“本宫今日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清君侧’!”
她挥剑斩落宫灯,火油泼洒,瞬间引燃谢垣的退路。
火光中,沈晏看见谢无瑕侧脸溅上的血,像一抹胭脂。
也像命运早早划下的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