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一声凄厉的哨音刺破战场。
那声音不像铜号,也不似角笛,而是某种更尖锐、更森冷的东西,像白骨摩擦着刀刃,刮得人耳膜生疼。
沈晏猛地捂住耳朵,却见战场上厮杀的士兵齐齐一滞。
——然后,叛变开始了。
北狄军中,十余名披着狼皮甲的战士突然调转长矛,狠狠捅进身旁同伴的后心。鲜血喷溅的瞬间,他们撕开皮甲,露出内衬的玄色劲装——陆家死士的标志。
“杀——!”
怒吼声中,谢无瑕策马冲入敌阵。她手中骨哨染血,哨尾坠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随战马颠簸叮当作响。
沈晏终于看清了那支骨哨的材质——
人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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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岩洞篝火旁。
“陆家死士的规矩。”谢无瑕将骨哨抛给沈晏,“每支潜伏队都有对应的骨哨,吹错调子会被反杀。”
沈晏接住哨子,触感冰凉。
“谁的骨头?”她下意识问。
谢无瑕正在磨刀,闻言头也不抬:“我父亲的。”
火光照亮她半边侧脸,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他死前剁下自己小指,说这样就算下了黄泉,也能继续替我召人。”
沈晏攥紧骨哨。
她忽然想起实验室里那截残缺的指骨——碳十四检测显示,它来自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断口处有利器切割痕迹。
原来历史早就把答案摆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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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局势瞬息逆转。
陆家死士的倒戈像一柄尖刀,生生剖开北狄军阵。谢无瑕率残部直插中军,目标明确——
那面绣着金狼的王旗。
沈晏被护在阵心,突然听见头顶箭啸。她抬头,看见一片黑云压来——
是箭雨!
“举盾!”
铁盾堪堪架起,箭矢已至。沈晏身旁的小兵惨叫一声,被一支箭贯喉而过。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
透过盾牌缝隙,她看见谢无瑕的马中箭倒地。
那人却凌空跃起,踩着坠落的箭矢借力,竟如鬼魅般掠向敌阵!
北狄王终于慌了。
“放箭!放——”
他的吼叫戛然而止。
谢无瑕的剑锋已经贴上他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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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输了。”
谢无瑕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战场为之一静。
北狄王脸色惨白:“陆沉舟……答应过……”
“他答应留你全尸。”谢无瑕剑尖一挑,“我可不记得应过。”
沈晏突然冲上前:“等等!”
太迟了。
血线在北狄王颈间绽开,头颅滚落时,眼睛还瞪着天空。谢无瑕拎起那颗头,高举过顶——
“降者不杀!”
北狄军溃散了。
沈晏僵在原地。她看见谢无瑕指间滴落的血,看见陆家死士沉默地收刀,更看见……
远处山崖上,一道玄甲身影挽弓而立。
顾临。
不,现在是萧玦。
他的弓弦仍颤,箭囊却空空如也——方才那波箭雨,竟没有一支射向谢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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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军营庆功宴。
沈晏蹲在河边洗绷带。水很冷,浸得指尖发麻。
“怕了?”
谢无瑕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甲胄已卸,只着素白中衣,衣摆沾着未干的血迹。
沈晏摇头,蘸水在石上写:“为何故意放走萧玦的探子?”
白日追杀溃军时,谢无瑕明明发现了两名黑甲卫,却视若无睹。
“钓鱼。”谢无瑕踢开一块石子,“他既撤东翼伏兵,又故意漏探子给我,所求不过一事——”
她突然掐住沈晏下巴,迫她抬头。
“你。”
沈晏呼吸一滞。
“陆九安说你来自异世。”谢无瑕拇指擦过她眼下那颗痣,“萧玦也知道,对吗?”
河对岸传来树枝断裂声。
沈晏转头,看见顾临站在树影里,面具泛着冷光。
三人隔水相望,谁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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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沈晏摸进伤兵营。
陆沉舟的毒又发作了。他蜷在草席上发抖,冷汗浸透绷带。
“撑住。”沈晏掏出偷藏的草药,“再服三日……”
“没用的。”陆沉舟突然抓住她手腕,“‘朱砂泪’无解……除非……”
他剧烈咳嗽起来,指间滑落一枚铜钥。
“龙脊峡……石室……”
沈晏捡起铜钥,借着月光细看——钥匙尾部刻着微型星图,与青铜匣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藏好钥匙,回头正对上谢无瑕探究的目光。
“他活不过今晚了。”谢无瑕淡声道,“你尽力了。”
沈晏摇头,在药碗边缘写:“龙脊峡有解药。”
谢无瑕瞳孔微缩。
远处山崖上,骨哨声再次响起。
这次是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