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帝的尖叫声划破深夜的宁静。
“母后!母后别过来——!”
值夜的宫人慌乱地撞开殿门,只见年仅八岁的小皇帝蜷缩在龙榻角落,面色惨白,瞳孔涣散,死死盯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那里站着一个索命的幽魂。
“陛下!您怎么了?!”太监总管扑过去,却被幼帝一把推开。
“她来了……她穿着血衣……她说要带我走……”幼帝浑身发抖,眼泪混着冷汗滚落,“是谢无瑕……是谢无瑕害死了她!”
消息传到椒房殿时,谢无瑕正在调香。
她指尖一顿,唇角无声勾起。
——药,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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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谢无瑕以“安神”为由,亲自为幼帝更换了寝殿的熏香。
香炉里掺了“浮生散”,遇热挥发后无色无味,却能让人产生极其真实的幻觉——尤其是对心底最恐惧之物的投射。
幼帝最怕什么?
自然是“冤魂索命”。
毕竟,他亲眼见过先皇后——他的生母——被谢丞相的人活活勒死在冷宫。
谢无瑕拨弄着香灰,听着宫女战战兢兢的汇报,眼底一片冷寂。
“去告诉陛下。”她轻声道,“本宫这就去为他‘驱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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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的寝殿乱作一团。
太医们束手无策,符水一碗接一碗地灌,幼帝却愈发癫狂,甚至抓起玉枕砸碎了鎏金镜,尖叫着说镜子里有鬼。
“都退下。”
谢无瑕一袭素衣而来,长发未绾,宛如幽魂。
宫人们如蒙大赦,顷刻间退得干干净净。
殿门关上的刹那,幼帝突然安静下来。
“你……”他盯着谢无瑕,声音嘶哑,“你不是母后。”
“我当然不是。”谢无瑕在榻边坐下,指尖抚过幼帝冷汗涔涔的额头,“但陛下若再闹下去,明日就会‘突发恶疾’而亡。”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解药,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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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没有接。
这个八岁的孩子突然笑了,眼神清明得可怕:“朕知道香里有毒。”
谢无瑕眯起眼。
“朕还知道……”幼帝凑近她耳边,“谢丞相昨夜在诏狱悬梁了。”
——什么?
谢无瑕指尖一颤。
她明明下令严加看管……
“是陆沉舟的人做的。”幼帝躺回枕上,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日的糕点,“他说,谢家欠的债,该由朕亲手讨。”
殿外传来更漏声,三更天了。
谢无瑕凝视着幼帝天真又残忍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萧玦为何要留这孩子一命——
他们流着一样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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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晓时分,谢无瑕从幼帝寝殿走出,面色苍白如纸。
候在外面的太医立刻围上来:“娘娘,陛下如何了?”
“邪祟已除。”她轻咳两声,袖口染上一抹暗红,“但陛下受惊过度,需静养三日。”
众人长舒一口气,没人注意到她指缝间藏着一页密信——
那是幼帝给她的“投名状”。
谢家死士最后一份名单。
而名单末尾,赫然写着:
“青鸢,未死,藏于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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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宫的梅花开了。
谢无瑕踩着积雪而来,在枯井边找到了正在煎药的青鸢。
小宫女的脖颈还留着朱砂痣的疤痕,见她也无惧色,反而甜甜一笑:“娘娘来送奴婢上路?”
“本宫好奇。”谢无瑕拔下金簪,“你究竟效忠谁?”
青鸢搅动药罐,热气模糊了她的眉眼:“奴婢只效忠‘九星’。”
药汁泛着诡异的蓝,气味竟与幼帝殿中的熏香一模一样。
谢无瑕骤然醒悟——
致幻药真正的来源,是冷宫。
而幕后之人……
“猜到了?”青鸢忽然呕出一口黑血,却仍在笑,“可惜晚了……”
她仰面倒下时,枯井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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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无瑕回到寝殿时,陆沉舟正在等她。
他手里把玩着从冷宫井底取出的青铜匣——与她手中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匣底刻的不是星图,而是一张人脸。
谢明澜的脸。
“惊喜吗?”陆沉舟将匣子抛给她,“你那位‘好姐姐’,留了不少后手。”
匣内空空如也,唯有内壁一行小字:
“九星归位日,借尸还魂时。”
窗外,幼帝的哭声隐隐传来,仿佛真的被恶鬼缠身。
而谢无瑕知道——
这场傀儡戏,才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