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时期，三界混战。
天地倾倒，日月无光。
天空撕开一条长长的裂口，无数火焰从中倾泻而出，狂风席卷着乌云，几乎要压倒地面，倾盆暴雨连续下了好几个月，仿佛要将山川淹没。
无数生灵在夹缝中求生，无数生灵被洪水吞没。
人、神、妖在混战，雷鸣、闪电、火焰、飓风、刀光剑影似乎要将人界四分五裂。
有的倒下、有的爬起。
鲜血染遍大地。
忽然，一道剧烈的强光闪过。
人们纷纷往那望去，但只见一道白色的背影，手执银枪，慢慢消失在强光中。
紧接着巨木倒塌......
*
一只浑身纯白，没有一根杂毛的老虎缓缓睁开眼，四周是十分陌生的景象。
脚下是浅浅的青草，向远方绵延至天空，而他的旁边，矗立着一棵巨大的树，树干宽度有数百丈，他站在树下，就如大象脚边的蚂蚁。
但这棵巨树在距离地面不知道多少丈的高度，从中被故意拦腰截断了，断面光滑如同平整的镜面，斑驳断裂的树干上，抽出了许多细嫩的绿芽。
这是......建木？
建木，也就是天梯，连接着人间和天界的唯一通道，登上天梯，度过天劫的修仙者或者妖怪，便能谋得神位。
白洛抬头仰望着这颗高大的巨木，身后传来一阵很轻的脚步声，他回头，一名年轻俊俏的男子走来，服装奇怪，鼻梁上架着金色的框架。
男子轻轻一笑：“我就说建木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灵力波动，原来是你醒了。”
“季明南？”白洛皱了皱眉，过了一会，才从脑海中翻出一个名字。
“嗯，是我。情况比预想的要好，看来你没有失忆。怎么样？你还记得你沉睡前发生的事吗？”
“当然，”白洛眸中闪过一丝寒光，面无表情地说：“人、神、妖为了谋求各自的利益，三界大乱，我记得最后一战在这里，当时差点毁了人界。”
季明南点点头，补充道：“当年，修仙者和妖怪互相残杀，吸取对方的功为，或是做成法宝，度过天劫，登上天梯，谋得神位。然后，仙界竟然也跟着来参合了一脚。到最后，变成了三界混战。”
白洛没有说话，思绪一下子回到那时候，天帝下令平息人间战乱，各仙纷纷配合，派遣兵力下到凡间。
表面是为了维护下界和平稳定，其实也不过是各方势力争夺权利的棋局。
他当初就是被家族派来的。
“那是个混乱的时代，但已经过去了。建木断裂后，两千多年来，人间和天界的通道断绝，两界不再有任何来往。人间灵力稀薄，修仙者和妖怪的势力越来越微弱，当然，当年和你一样，滞留在人间的神族，力量也远不如前了。”
白洛没什么反应。
从建木断裂的时候，他就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没有了灵力，人类很快找到另外的方式，适应了没有灵力的世界，现在的人间已经是另一番光景。”季明南顿了顿，接着说：“你见了应该都会十分惊讶。”
白洛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走吧，带我去看看。”
“你想这样出去？恐怕不行，人类现在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着神仙妖怪的存在，我们都隐藏着自己的身份，你这个样子会吓到他们的。”
“......真麻烦。”话虽如此，纯白老虎的身影还是逐渐融化，变成了人形，为了方便，白洛将服装化形成和季明南一样的。
一模一样穿着的两个“人”面对面，一个高一个矮。
白洛幻化出的人性是一名白发蓝眼的少年，身形相对季明南来说矮一些，也瘦一些，五官精致，看上去只有人类十六七岁的样子。
季明南仔细打量上下，叹了口气：“你沉睡后，我们把你放到了灵力最丰富的地方，也就是建木脚下，结果灵力还是不够啊。”
白洛一挥手，面前出现了一道水墙，有些稚嫩带有少年气的面容倒映在水中。
白虎自古被认为是战争之神，一族各个都身材高大，身强力壮，饱满结实的肌肉是他们力量的象征。
但他们发育非常缓慢，生长期有五百年，却只有在正式成年前的十年时间里迅速成长发育完全。
白洛到人间时，离成年只差二十多年，之后滞留人间，灵力短缺，再加上灵力严重透支，所以没有发育好，容貌外形停留在了那个时期。
“不过好在，虽然你可能不太满意现在的样子，但放现在的人界，你这个长相那可是相当符合当代人的审美，特别吃香”季明南安慰道。
白洛手腕一转，水镜如同被捏碎了一般，化为无数细小的水珠，落在了草地上。
“走吧。”白洛依旧没什么表情，不过很明显能感觉到他此时心情不怎么好。
季明南朝着他一指，白洛身上的衣服迅速变化，变成一件白色短袖，以及大腿外侧有白色条纹的蓝色长裤：“这套衣服比较适合你。”
白洛看了一眼裸露出来的手臂，没说话，默默将袖子加长了。
“跟我来，我带你去看外面的世界。”季明南带着白洛朝外走去，建木旁一百米左右，虚空竖立着一道门。
季明南解释道：“建木断裂后，灵力管理局，就是神仙、妖怪、还有一些人类修仙者组成的联盟，联合着下了一道幻术。从外看建木只是一座普通的山，只有从这道门进来，才能看到真实的样子。”
穿过那道门，白洛和季明南来到一个白色的房间，里面放了一些木制家具。
“我们现在就算是出了幻境了，这里就是外面的世界。”
白洛吸了吸鼻子，仿佛在嗅着什么：“这里的灵力很稀薄。”
刚刚在幻境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灵力比以前要少了很多，没想到这里的灵力几乎没有，与两千年前比只留下十之一二。
“这里因为靠近建木，已经算得上灵力充沛了。”季明南解释道。
白洛抬头看着顶上挂着一个由发光宝石串接成的灯，里面没有灵力，也没有灼热的火焰，光线十分稳定，不会忽明忽暗。
这个就是人类的造物吗？的确有几分可取之处。
“这是园长办公室，我带你出去，外面还有更多会让你惊讶的东西。”季明南看出了白洛四处观察的目光，说道。
“我们要去哪？”白洛跟着季明南出了园长办公室，走在长廊中。
“这里是修道者聚集的一个地方，有很多妖在这里隐姓埋名生活着。人类会定期给我们上供贡品，当然，还有一些香火钱当作建设费用，作为回报，我们也会向人类提供科普教育，给予思想上的引领，还能帮助他们消除压力焦虑等负面情绪。总之，我们和人类现在处于一个互惠互利的相处模式。”
白洛总结道：“你的意思是你们在这里建造了庙宇，然后人类会定期来这里供奉？”
季明南讳莫如深地点点头：“可以这么理解。”
话刚说完，他们已经走出了大楼。
白洛环顾四周，时过境迁，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远处能看到成片的高大建筑，几乎要耸入云间。
围墙外有很多钢铁的柱子搭起来的空架子，连成一条窄窄的桥，隔一段时间便会驶过一辆车，车上载了几十个人，慢慢悠悠驶向最高点，停住，然后忽然从高空坠落，呼啸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尖锐的叫声。
白洛耳朵动了动：“这是新时代的修炼方式吗？”
“应该不是，现在修仙者已经很少了。”季明南说：“这是游乐园，是人类休闲娱乐的地方。”
白洛神情古怪地又看了一眼铁架子，刚刚的尖叫分明又惊又惧，居然是人类的一项娱乐活动，何等奇怪。
“近四百年，凭借着科技的力量，人类迅速壮大了自己的力量，现在遍地都是人类的造物......”季明南给白洛介绍着现世的情况。
路过一个小拱桥时，围栏上斜倚着一个男人。
男人身形很高，但也很胖，就像一个鼓起来的球，手里夹着一支烟。
见他们过来，转过头，打招呼：“园长好。”
接着，男人目光移向白洛，问：“您旁边这位是新员工吗？”
九尾狐？
隔老远就闻到一股骚味，之前沉睡太久没反应过来，这时候才记起。
白洛眯了眯眼，这种狐狸精专靠吸食人类阳气而生，这么肥硕的狐狸精，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命。
季明南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阻拦道：“别动手，这是我们园的头牌，狐妖黎墨。”
“......头牌？”白洛顿了一下。
怎么听着不太正经。
黎墨没有回答，凤眼瞥了一眼白洛，虽然因为过胖，本来不算大的眼精小了一半，但眼角上扬，眉间居然有说不出的风情。
白洛觉得这画面很怪，但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黎墨深吸了一口烟，口中缓缓吐出一阵白烟，对白洛说道：“你太瘦了，平时多吃点，不过也不要太胖。”
白洛：“？”
没管白洛的反应，黎墨自顾自地说：“人类的审美真是多变。以前都是以瘦为美，后面又争相追捧胖的，现在又说什么太胖了不好，瘦一点健康。人类的心思太难猜了，让狐捉摸不透。”
白洛转头：“他在说什么？”
还没等到回答，有一个“人类”跑了过来，说道：“黎墨，快来，有客人点你了。”
“来了来了。”
只见黎墨迅速掐灭手中的烟，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香水，往身上各处都喷了一些，还往嘴里喷了一些，这才匆匆离去。
头牌、接客......
这两个词放在一起，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美妙。
白洛缓缓看向季明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别着急，你听我说，”季明南解释：“现在是文明时代了，你也知道现在科技发展的有多快，我们统治人类的方式自然也要与时俱进，打打杀杀那一套早就已经过时了，现在的我们紧跟时代步伐，不动用一丝武力，借用一些怀柔的手段，以德服人，让人类心甘情愿地服侍我们，供奉我们。你可千万不要误认为我们这是向人类屈服了。”
过了拱桥，又走过一百米，他们走到低矮场馆的门口，也是刚刚名叫黎墨的狐妖消失的地方，不过他刚刚是从场馆侧边的小门进去的。
又是刚刚的“人类”，此时端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放了一个金丝软垫，一只圆滚滚、身子比头打了好几圈的白色狐狸正端坐在软垫上，正在往一名普通人类女孩方向走去，女孩看上去年龄十九岁的样子。
胖狐狸很重，但“人类”的手臂力量很强，四平八稳，盘子上的狐狸没有晃动一下。
狐狸和女孩距离还有两米的时候，女孩已经迫不及待地走上前，一把抱住胖狐狸，激动地说：“墨墨，你还记不记得姨姨呀？姨姨又来看你了。”
白狐狸也往女孩怀里钻，讨好地舔了一口女孩的脸，尾巴摇晃不停，甜腻地“嘤”了一声。
白洛面无表情：“这不是已经屈服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