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病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周遭都极为陌生的环境之中。
他坐起身,大约是睡久了的缘故,宋病生的脑袋还有些疼,他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让自己稍微清醒了些。
宋病生环顾四周,这间屋子的采光很好,窗帘完全被拉开,太阳透过玻璃窗直射进来,将屋子里的水蓝色装饰照的晶莹剔透,他晃了晃神,盯着那光轨看了一会儿。
随即他掀开不知是谁给他盖上的被子,趿着拖鞋打算往屋外走,谁知刚一开门,就碰见站在外面的南应无。
对方的手还悬在空中,虚握着,一看就是刚想敲门。宋病生与他四目相对,半晌,才开口道:“进来吧。”
南应无却没进,开口说:“跟我到书房来。”
宋病生心下了然,这是要喊他过去谈之前没谈完的事情。
他知道这件事躲不过去,也没打算再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他就会坦然接受这个决定带给他的一切后果,这是宋病生对待这个世界的处事原则。
他跟在南应无身后,同他进了书房。
南应无的书房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一个微型的图书馆,整堵墙都被打造成了书架。宋病生还从没见过这么多的书,一时之间被眼前这样壮观的场面吸引了过去。在这里,不同类型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摆放着,其中最多的竟然是哲学类的书籍。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南应无也没打扰他,等到他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对方晾了许久。
宋病生轻轻地咳嗽了两声,这才开了口:“你找我来,总不是要跟我在这傻站着的吧?”
南应无看着他,接着从自己的书桌抽屉里拿出了一沓订正好的纸和一支笔,递给了宋病生。
宋病生接过来,扫了一眼,竟然不由得苦中作乐地想着,南应无竟然还挺照顾他的情绪。
那是一纸契约,说的难听一点,其实就是生效于他高考结束那一日,且期限十年的包养合同,只是南应无没用这样刺眼的字眼。过去,宋病生在与其余人虚与委蛇的时候,也曾有人对他提出过这样的事情,只是都被他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躲了过去,不过这一回,他终究还是没躲过。
宋病生把上面的内容全部看了一遍,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愣了一下。
那上面写着,若乙方在五年内向甲方还款二十五万,则乙方有权在合同期限内提出解除本合同的书面申请。
宋病生默了默,最后在南应无的名字底下签了名。
他做完这件事,将契约递了回去,抬头看向南应无。
“得偿所愿,恭喜啊。”他语气轻巧,似乎这件事跟他无关一样,“下一步什么指示?”
南应无说:“下去吃饭。”
宋病生这才有些后知后觉自己有些饿了,他怔怔地看了南应无一会儿,这才“嗯”了一声,与他一起下了楼。
一楼除了正在和周听竹打电话的周元郁,还多了一个阿姨,宋病生没见过,疑惑地望向南应无。
“这位是林阿姨。”南应无说,“以后就是她来做饭,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和她提。”
宋病生在年纪稍长点的人面前完全就是另外一套作风,他连忙走上前去,与林阿姨打了招呼,告诉她自己叫宋病生,可以叫他小宋。不仅如此,还拉着她进了厨房,一边帮她剥蒜苗,一边讲笑话逗她开心。
不消一个小时,宋病生就把林阿姨哄得开怀大笑,并让对方非常爽快地接受了他那套重油重盐重辣重甜的吃饭法则。
于是菜刚一端上来,周元郁就发出了杀猪般的叫声。
“卧槽啊!怎么这么多辣椒!”周元郁几乎快要崩溃了,“这不对吧?为什么连炒包菜都要放辣椒啊?宋病生你是不是有病啊?”
“你爱吃就吃不吃拉倒。”宋病生反唇相讥,“不许质疑我的吃饭品味!”
周元郁见这边说不通,直接换了个人劝说:“南应无,你不是不吃辣椒吗?宋病生撺掇林阿姨放这么多辣椒,你还不管不管了?我知道你也不想吃对吧?咱能不能让林阿姨重新炒点菜?”
谁知南应无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包菜,放进了嘴里。
周元郁:“......”
宋病生不由得偷笑出声。
他拍了拍周元郁的肩膀,非常坏地说:“好啦好啦,不就是一点辣椒吗?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辣椒算什么,又吃不死人,你瞧人家南应无就适应良好啊。”
“靠!你们欺负人!”周元郁悲愤地说,“你们就是想饿死我!”
南应无瞟了他一眼。
周元郁梗着脖子,颇有一种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感觉。
宋病生逗他逗得差不多了,夹了一筷子包菜放进他碗里,说:“你试试嘛,真的不辣。”
“我会信你的鬼话吗?”周元郁瞪着他,说,“那么多辣椒,能不辣?”
宋病生“啧”了一声,说:“那你就饿死吧。”
说完,也不管他了,夹了一筷子辣椒炒肉扔进嘴里。
周元郁与自己碗里的包菜僵持了半天,最后实在是被自己的饥饿打败,像是试毒一般颤颤巍巍地把那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左手死死抓着水杯,只要有一点不对劲他就要喝上一大口。
然而那东西下了口,那水也没进到他嘴里。
周元郁有一点懵。
好像还真的不是很辣?是甜的。
“看,我说了吧?”宋病生说,“我可从不骗人。”
这话一说出口,南应无就嗤笑了一声。
宋病生瞪着他,恶狠狠地说:“怎么,你有意见啊?”
南应无没说话,只是忽然夹了菜,放进宋病生碗里。
“吃饭。”他说。
弄得宋病生还愣了愣。
他“哦”了一声,觉得自己刚刚那反应确实有点幼稚,不由得开始反思起来。只是过了几分钟之后,宋病生才后知后觉有点不对劲。
他和南应无认识这么久,知道对方是什么德行,仔细想一想,南应无能有这么好心,特意给他夹菜,关心他吗?
狗屁。
南应无给他夹菜根本不是什么不计较。
他的意思分明是,你话太多了,吃点东西闭嘴吧!
宋病生想到这里,气鼓鼓地用筷子戳了戳碗。
吃过饭,周元郁就叫宋病生一起跟他打游戏。
宋病生从来没玩过这种主机游戏,但他上手很快,不一会儿就弄通了其中的关窍,玩得不亦乐乎,连觉都不想睡了。最后,还是林阿姨赶鸡一样,把这两个人赶上了楼。
进屋前,宋病生还恋恋不舍地跟周元郁说:“明天还打吗?”
“明天啊?”周元郁抓了把头发,说,“明天我得写作业呢,你都不知道,这几天我玩疯了,卷子一个字没写。”
宋病生有些失落,但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那好吧。”
第二日,周元郁果不其然在房间里疯狂地赶作业,宋病生拿着手柄跟幽灵一样在他后面转了半天,等到他起身时眼睛都亮了起来,谁知周元郁只是有些渴了,想去打个水喝。
于是宋病生只好蔫头耷脑地走下楼,坐在沙发上望着投在电视机上的游戏屏幕发呆。
南应无进门的时候,宋病生刚准备关掉电视。
他听见脚步声,按下遥控器的手便顿了顿,转过头去,就和南应无对上了眼睛。
宋病生见是他,自觉没趣地又把头转了回来,打算继续自己刚刚未尽的动作。
谁知他还没按下按钮,南应无就在他旁边坐下了,拿过茶几上另一只手柄,说:“为什么不玩了?”
宋病生百无聊赖地说:“没人跟我玩啊,你要跟我玩吗?”
“好。”
宋病生看向南应无。
后面那句问话不过是他随口说出来的话,宋病生早就想好了南应无会拒绝他,毕竟对方想要达成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有再迁就自己的道理。只是他还是不那么了解对方,更没想到南应无居然还和以前一样,愿意跟他继续做戏。
他晃了晃神,南应无已经点击了“continue”,游戏里的音乐再次响起,这才将宋病生拉回到现实之中。
一开始,宋病生尚且还能忍一忍,然而到后来他实在是受不了,恨不得把南应无手上的手柄抢过来,他一个人操控两个。
“你以前是不是没打过游戏?”宋病生终于忍不住开口,“怎么能菜成这样?”
南应无却是很坦然,重新开了一局,说:“是没玩过。”
宋病生愣了愣,狐疑地看着他,说:“你骗谁呢你,不应该啊。”
“我妈不让。”南应无盯着屏幕,他似乎从上一回的失败找出了些规律,这一局要比之前熟练了不少,他又补充说,“之前买过,被她扔了。”
宋病生怔了怔,手上一时之间忘了动作,反应过来时游戏已经结束了。南应无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脸看向他,问他:“还玩么?”
“不玩了,没意思。”宋病生回过神来,把手柄放下,握着遥控器退出了界面,说,“还不如看电影。”
南应无也把手上的手柄放下,但他没离开,只是看着宋病生在各式各样的电影里挑选着,在排除了一系列片子之后,选择随便打开了一部文艺片。
这电影从一开始就透着一股悲戚的感觉,深灰色的色调,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导演想法太多、手法太差,看得宋病生越来越困,到最后也不打算再看,任由困意席卷他自己,头便往南应无那边倒了下去。
他靠在南应无的肩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