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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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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重的巨响让宋病生回过神来,方才流干的眼泪此时此刻完全抑制不住掉落下来,他试图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整个人机械地走到南应无面前,茫然地看着他。

南应无一怔,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病生只说:“能不能麻烦你让司机送我去一医院?”

他没说原委,但“医院”两个字一出,南应无便心下了然,他点了点头,随即立马打电话给自己的司机。

索性对方离别墅这里不算远,不消几分钟便到了别墅外。宋病生无措地上了车,整个人浑浑噩噩地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那风景此时此刻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向他来索命的魑魅魍魉,可怖而又可憎。

车子刹车停住,宋病生踉跄着从上面下来,看见医院大楼的那一刻他几乎就要倒下,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祈求着,对命运,对佛祖,对上帝,总之能求的他全都求了一遍。

他总是记得他遇见宋眠的那一天,那时他才八岁。

他们相遇的那一天,他妈宋棠已经一刀结果了他爸的生命,正拉着他一起烧炭自杀下地狱。

宋棠生得一副好皮囊,明明有很多追求者,却偏偏爱财无比,又信了他爸的山盟海誓,鬼迷心窍地想要嫁给他。然而直到她怀上宋病生才知道,对方一直都在骗她。

宋病生他爸留恋花丛,却从来不对任何一个人负责,依照他的说法,那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求也得不来什么结果。很多年里他骗过无数个女人,宋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所以直到他死,也没有想过宋棠真的有那个胆子敢杀了他。当时那个场景宋病生一直记得,他用手指着宋棠,叫嚷着当时不是你自己卖弄风骚爬得床吗?现在装什么?又说宋病生就在旁边,你敢当着你儿子的面下手吗?

宋棠下手了,大约谁都不会想到一个看上去那么瘦弱的女人,发起狠来力气竟有那么大。宋病生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这出戏,他想死吧,都死了好了,只要死亡了,就能解脱了。

所以他爸看向他求他救自己的时候,他动都没有动。

宋病生看着白刀子下去红刀子出来,看着一个与他拥有血缘关系的人活生生地在自己面前断了气,看着他妈宋棠转过头来,冲他微笑,对他说儿子,我们一起去下地狱好不好?

他本来以为自己是真的想的。

直到那种眩晕感制住他的大脑,一种说不上来的恶心完全控制住他的时候,宋病生忽然就觉得死亡好像有点太可怕,他不想死了。

他想活。

他跌跌撞撞地爬出屋子,呼吸已经快要停止了,门就在他前面一步之遥,可是宋病生怎么爬都爬不过去,几乎就要绝望。

然后门被宋眠打开了。

八岁的他不知道什么叫做救命恩人,但从那之后他只把宋眠当作自己唯一的亲人。宋棠的葬礼上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只是最终还是在墓前给她磕了一个头。那之后宋眠去哪他就跟着去哪,哪怕宋眠当天抽着烟站在树底下,告诉他我没你妈有本事,我很穷。

宋病生说我不怕。

宋眠就说:“你知道穷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要吃很多苦,走很多弯路,可能连饭都吃不饱,衣服都没得穿。我问过你爸那边的人,他们会接纳你。”

宋病生还是很固执地说:“我不去,我不怕。”

宋眠看了他很久,最后她把烟踩在自己脚下,对他伸出了手。

然后他就跟了她快十年。

这十年里他终于知道宋眠指的苦和弯路究竟具体指的是什么,他哭他痛他难受,但他每一次跌倒了之后,就又会拍拍屁股爬起来,继续往前走。因为他知道,家里始终会有一个人等着他回家。

他愿意对生活支付很多代价,什么都可以,他不多的金钱、尊严、甚至是他自己。

但是宋眠不行。

宋病生几乎是疯了一样跑进大楼里,按下电梯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厌恶医院的消毒水味,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被它们制止住,整个人都要喘不上气来。

南应无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反应极快地抓住他的左手,在找到他手腕处两条筋之间的凹陷处之后,极重地掐住了它。

约莫几分钟之后,宋病生的呼吸才平缓下来。

他急匆匆地跑进病房里,在看见宋眠的那一刻又一次潸然泪下,然后用力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宋眠抱住他,手不断地拍着他的后背,说:“没事没事,肯定把你急坏了吧?我就是没吃早饭晕过去了,过几天就能出院。”

宋病生不说话,他死死地攥着宋眠的衣角,直到现在还在微微地发抖。

南应无在他后面看着这一幕,随即将宋眠的床号记了下来,走了出去。

宋眠精神实在不太好,宋病生照看着她睡着之后,这才将脸上的眼泪全部擦干净,走出了病房。

南应无正在外面靠着墙等他,手里还拿着一份病例报告和一袋药。

他把它递给宋病生。

“你小姨是脑供血不足。但我问了医生,没什么大问题,但要注意休息,还有,平时她是不是不怎么吃饭?她有点贫血。”

宋病生低着头把报告上的每个字全都看了一遍,“嗯”了一声,然后无力地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坐下。

他放空了自己一会儿,说:“住院费和药费是你帮忙交的么?”

南应无顿了顿,说:“是。”

“多少?我回头转给你。”

南应无将账单递给他。

宋病生接过一看,一千二。

南应无看着他闭上眼睛,手撑在双腿上,捂着额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刻的宋病生很单薄,好像如果这时候刮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垮。

他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南应无走上前一步,轻轻地用手盖住了宋病生的头。

“南应无。”宋病生低着头喊他。

南应无说:“我在。”

“我后悔了。”

南应无怔了一下,他说:“这医药费我不着急让你还,你没必要......”

宋病生却抬起头,南应无被他眼睛里的黑弄得有些恍然,就好像一刹那间,眼前的人从内里被打碎了,重新换了一副骨相与皮囊。

“你难道不想要么?”宋病生淡淡地说。

南应无避开了他的眼睛,只说:“明天再说吧。”

宋病生却自顾自地说:“我只有一个条件,你要找人看着我小姨,我相信这件事对你不难。”他说到这里,罕见地流露出脆弱,“我不能失去她。”

南应无沉默许久,答应了他。

“好。”

宋病生在医院照顾了宋眠三天,出院那天南应无来接的人,周元郁也坐在后面,见到宋眠时两个人一致问好,尤其周元郁,使劲浑身解数讲笑话,总算是把车里的气氛弄得稍微活跃起来。

只是宋病生一直没笑。

他把宋眠送回家,嘱咐她很多事情,让她一定记得吃饭,平时不要劳累,晚上一定看完电视早早睡觉。

宋眠笑着说:“真是大了,现在这么会照顾人呢,你这话都来回跟我说了几十遍了,我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你把我吓死了知道吗?”宋病生说,“反正我说的话你一定记住了。我接下来要去集训,肯定不能每周都回家了,要是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知道了。”宋眠冲他摆手,“赶紧去吧你,你同学不是还在下面等你吗?”

宋病生觉得她实在是不让人省心,但自己也实在没招,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他一坐进车里,周元郁就凑上来,说:“阿姨没事吧?待会我们去西山,那边鸟不拉屎的,你有没有什么要吃的要喝的,我们现在去买啊?我从南应无那里听说你三天都没怎么合眼睛了,要不要在车上睡一觉啊?”

宋病生原本还恹恹的,听见他这连环炮一样的问话,不由得噗嗤笑出来,说:“你问这么多,我怎么回答你?”

“啧。”周元郁说,“就一个一个回答呗。”

“没事。不用。”宋病生说,“行了,我要睡了,你别吵我了。”

周元郁立刻做出将嘴巴缝上拉链的动作,闭了嘴。

宋病生这几日替宋眠跑上跑下,还顺便将自己的一些东西搬进了西山别墅里,忙的脚不沾地,这回一闭眼睛,几乎就睡着了。

南应无与周元郁为了让他睡得更久一些,便去了便利店买了一些东西回西山。

这期间周元郁一边挑着东西,一边跟南应无说:“我去你那住几天,开学就走。”

南应无在宋病生陪宋眠住院的这段时间里彻底将东西搬去了西山别墅,南渡鹤还搭了把手,为此南空与原盈蕊和哥俩吵了一架,总是保持着谦和礼貌的南渡鹤也终于不再与父母虚与委蛇,真实地讲出了这么多年他的感受。

“爸,妈,你们扪心自问一下,这么多年,对应无的那些过度保护,究竟是真的为了他好,还是只是把他当作一个物件来对待?”南渡鹤说,“你们看上去很开明,可实际上从来就没有真正尊重过他,只是一味的想让他听话,让他按照你们指定的模样生活。只要他稍微偏离你们的轨道,你们就会一味地施压。”

原盈蕊当时十分愤怒,说:“你这么说都是我们的错了?是我们不应该给你们这么好的条件,不应该让他好好学习,不应该让他优秀了?前阵子他说想去考那种没用的艺考,我们有反对吗?现在倒好了,都成我们不尊重他了,你们到底还要我们怎样做?”

南空也在旁边搭腔:“我们对你和对他的要求都是一样的,怎么你可以接受,他就矜贵了?你能有今天的成就不都是我们教育出来的结果?怎么今天反倒帮他跟我们说这种话?”

南渡鹤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们,说:“爸,妈,我以前也反对过,只是你们从来不会听我到底在说什么,也不会问我想要什么。每一次我与你们商量出来的答案,都是我充分揣测你们的意图之后,努力寻找出来的所谓的正确答案。”他拉着南应无的行李箱,继续道,“以前是我没办法反抗,我一直都很后悔。如今应无可以离开,我必须帮他。”

那之后南家的气氛降到冰点,周听竹实在受不了,便在第二天就和南渡鹤商量完,搬去了他们新婚时就买好的别墅,不再与他们同住。

这期间又是一顿吵架。

夹在中间的周元郁尽量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透明人,他不想回周家去和他爸相处,但也不想去做他姐和姐夫的电灯泡,如今几乎算得上是无家可归的状态,只能求助于南应无。

南应无虽然与周元郁交情不深,但也知道他的情况,说:“嗯。”

“还有你跟宋病生的事情。”周元郁说,“虽然我也说不上什么,但希望你能对他好一点。”

南应无掀起眼皮,看了他一会儿,说:“没见过你对谁这么上心。”

“喂,你这语气什么意思。你可别误会。”周元郁白他一眼,然后静了静,说,“我只是觉得他过的有些太难了,又恰好与他很是投缘,不想看见他再深陷泥潭而已。”

“知道了。”南应无走向便利店外,不欲再与周元郁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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