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界的穿梭,柳依并未昏过去。她陷在黑暗中哭个不休。她说不清,缘何尹轻尘自残的行为会让她痛哭不止,仿似她已为他流过无数次眼泪,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猛然间,一道强烈的白光闪在柳依的眼前,使她无法睁开双眸。缓了许久,她才勉强眯起眼睛,开始打量四周的环境。
她仿佛置身于一处洞穴之中,四周尽是纯白色、形态嶙峋的峭壁。这些峭壁越往上收口越狭窄,仅在顶端留下一道细微的缺口,透过这道缺口,隐约能够窥见外面绿意盎然的枝叶。
柳依坐起身来,又看见离她不远处有一个巨大水潭,洞顶处漏下的阳光打在水面上,泛起黑色的粼粼波光。她走到水潭跟前往下看去,果然,无数颗黑色卵蛋窝在水下,它们堆叠着摞在一起,将一颗黑色的巨蛋托在水面之上。
不用细想,这黑色巨蛋,定然是尹轻尘所化。
柳依跃入清澈的水中,水花溅入她嘴中,她一下便尝出这又是和血潭水同一个味道的池水,尹轻尘对她的血潭水是有多么念念不忘?雾魇池的池水是她血潭水的味道,眼下这池水亦是如此。
看来各界的调子都是全凭尹轻尘的喜好而定的,他总要粘住她不放,周遭陈设相似便罢了,还勾住她次次落地在他的旁边,不离左右。
柳依懒得继续腹诽尹轻尘,她开始逐一点数黑仔们的数量——果然不多不少刚好百颗。柳依单独挑出悠悠那颗黑粉色的蛋,抱在怀中往黑色巨蛋所在的中心位置而去,然后将悠悠妥放在黑色巨蛋的旁边。
柳依又把耳朵贴在黑色巨蛋上长久倾听,却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她这才想起来,尹轻尘这家伙的心脏如今在她的体内,所以他是不可能有心跳之声的。
柳依泄愤似的狠拍那颗黑色的巨蛋,可一想到若是把尹轻尘就此吵醒了,那她可没了安生日子。柳依忙缩了手,再是不敢打扰他的安睡,心里盼望他长长久久睡过去才好。
不过令人倍感落寞的是,不止尹轻尘没有动静,黑仔们也各个安睡不醒。没多久,柳依便觉得寂寞难耐。
这洞穴又是极深,柳依说话都有回音缭绕,越发显得寂寥。她想要黑仔们尽早醒来陪她,所以尝试着释放出些许黑气来滋养它们,可是毕竟柳依体内的黑气是有限的,没有尹轻尘倾泻给她,她便无法源源不断得释放黑气。
想到尹轻尘那般无节制的倾泻方式,柳依小脸一红,想着现今这样也算好事。
闲极无聊,柳依便开始不停尝试去攀爬周遭的峭壁,可这些峭壁滑不溜丢,连个趁手的抓处都没有。害得柳依无数次从峭壁上跌落,到最后她只得放弃从洞穴中爬出去的念头。
放弃了挣扎,柳依每日就只漂在水里唱歌给黑仔们听。她按照峭壁顶端露出的天光为准,白日一到,她便在石壁上划下深深的一道竖线。连续画了百条竖线,柳依几乎要寂寞的疯掉。
难怪尹轻尘会那般疯魔又粘人,也不知道他之前都经历过怎样的界,是否也会如柳依这般,被独自困在某处不得脱身?可恶之人果然是有可怜之处。
柳依正沉浸在胡思乱想中,突然洞穴上方传来悠长的号角声,声音绵长刺耳。柳依连忙捂住耳朵钻入水底。
待号角声息,柳依钻出水面往洞穴上方观看,却依然只有环绕住洞穴的树叶枝蔓,并未见其他。
突然,柳依耳边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柳依只当自己被刚才的号角声震得产生了错觉,并未当回事。
直到一声“咔哒”脆响传来,柳依猛然转头看向声响处,竟是来自黑仔们堆砌的蛋山那边。柳依连忙潜过去,这才发现那颗黑色巨蛋已然从上方开裂,裂口竟是在不停撕扯蔓延!
柳依伸出双手试图合拢住那颗蛋,想要阻止蛋壳彻底开裂。可是蛋壳已然破裂,怎可能拦得住?没多会儿,那颗巨大的黑蛋便在柳依眼前彻底裂开。
破碎的蛋壳开始化为布料重新钻进残余的蛋壳里,直到所有蛋壳从原处消失,一个被黑布包裹住的小小婴孩便这样展现在柳依眼前。
那婴孩长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眼神懒洋洋的,嘴角轻撇,颇有些欠揍模样,从样貌到神情都与尹轻尘十足的相像。
柳依瞬间往后连退数步,这会儿的尹轻尘应该是不记得前尘往事。他们还是彼此保持些距离,让她先好生过几日清闲日子。反正她又跑不出去这洞穴,便也不算违拗尹轻尘不准她逃离的要求。
那小小婴孩却并不好糊弄,看柳依走远,竟然一个翻身坐了起来,脆生生问道:“你要去哪儿?”
果然这尹轻尘不简单,明明还是婴孩模样呢,出口之话却已经是孩童之音了。完全不像无道小时候那般,不言不语又懵懂无知的乖巧。
柳依长期受尹轻尘磋磨,骨子里极怕他,忙又游了回来,站在小尹轻尘面前支支吾吾,双眼四处乱飘,就是不看向那婴孩。
但柳依转念想到,现在她才是更大个儿的那个,她何必怕个婴孩?柳依这才硬气答道:“你管我?反正我也没跑,你可以看清哦,我没有逃跑。”
“你刚刚不就是要逃跑吗?”小小婴孩歪着个脑袋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向柳依。
柳依心里头小鼓般咚咚响,太吓人了,连笑的样子都一模一样,这要不是尹轻尘还能是哪个?
“你叫什么?”柳依试探着问道。
“不知,你替我命名吧。”
听这话,柳依笑开了花,那岂不是可以随她心意,给他取个难听名字?还未细想,柳依便又打了退堂鼓。小小尹轻尘是没有了记忆,可不代表他会一直失忆下去。等他想起一切来,若是发现柳依给他取了难听名字,估计会把她整的很惨,几日都爬不起身的那种。
柳依想清楚利弊,长叹一声回他,“那你便叫小尹吧。”
小小婴孩有模有样的点头,算是允了,“尚可。那你叫什么?”
“柳依,你叫我柳姐姐就行。”柳依龇牙一笑,到底是要占些便宜才舒坦。
“依依,快来抱我离开这些湿蛋,我要去岸上待着。”
“不准叫我依依,要叫柳姐姐,否则我才不抱你去岸边。”
小小尹轻尘这下不说话了,只板着小脸直直看着柳依。
柳依哪敢真的招惹,忙笑嘻嘻地过去抱他。瞧瞧,这小家伙还不能走路呢,好生可怜。看来柳依能逍遥上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