删了帖子事情也并没有结束。
周藤其实预料到了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的班主任先找上来了。
“这件事呢老师也大概了解了，都是同学，更是一个团队，要有大局观念，孟同学是要申请出国，咱们发扬一下风格，不要这么争抢，以后机会还有的是。”
“况且大家都一样出力了，署名先后也没那么重要，名字在上面不就好了。”
“你的家庭情况老师了解一点，也不出国，暂时用不到这个。”
说着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子，喝了一口，抬眼看见周藤一脸淡然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得劲。
这学生太不懂事。
他咳了一声沉声说：“你先让让别人，过后老师找机会在你档案里给你申请一个学校的荣誉。”
周藤开口问：“如果我不想让呢？”
班主任哽住，登时声音就大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功利？这个活动是没有奖金的，何必这么死性子？都是同学，还一起参与制作，大家都做了，难道就非得署你的名？一点没有团队精神！你这样以后步入社会走不长的！”
她看着班主任，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抢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是我的。”
班主任一时气得发晕，指着门外说：“回去上课吧，这件事学校自有安排。”
周藤知道，自己没什么办法，留不住的。
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当时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和同学，一传十十传百的，学校里八卦哪里停留得住。
没有谣言都得编出来一点。
最后褚月白在群里艾特孟珏，言辞激烈，学霸骂人也和别人不一样，孟珏显然有几句都没听懂。
周藤静静看着，还笑了一下。
但是最后孟珏只恨恨地说：“你那么替她打抱不平你把位置让给她啊！我看你也没干多少活！”
好一个挑拨离间，褚月白凭什么要让？但她这么说，如果不让好像就是褚月白惺惺作态。
罗萱在群里不敢吱声，她吱声也没用，自己的顺序比孟珏还靠后呢，人家也看不上她的位置，她只能挑周藤下手，在学校，她跟褚月白比是更加无权无势的存在。
周藤的消息跳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的位置给你。”
说完就关掉了手机准备下节课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褚月白来找她，整个人都气得不行，周藤头一次看见褚月白这个样子，她笑着安慰。
褚月白蔫着，说：“策划的位置给你，我不要了，本来也就是老师找我我才参加的，无所谓那个名头，只是气不过而已，这是你做出来的东西，本来就是你的。”
周藤把胡萝卜挑到一边，摇摇头，“没关系的。”
褚月白思量半天，心里挣扎着，周藤没注意到她脸上纠结表情，只听见她迟疑着开口：“不如…你去找陈空吧。”
周藤疑惑地啊了一声，“找他？找他做什么？”
褚月白说：“这个虽然是政府牵头的旅游开发项目，但卓山其实…是半私人山林，周围设施、资源、商区可以说都是陈家说了算。”
周藤哦一声，缓缓道：“算了，也不熟，别麻烦了，不是什么大事。”
褚月白也没再劝，似乎也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很好。
谁知道后面一个人忽然转头道：“你们认识陈空？”
周藤吓一跳，猛地转头，看见姚琛一张放大了的脸，她后仰着，看清人之后摇头，说不算认识。
姚琛半信半疑，他分明听见褚月白刚刚的话，虽然她声音低，但是后面说陈家，那肯定是陈空。况且上次林序南还跟他打听，后来帖子还删掉了。
没那么简单。
姚琛长腿一迈，转过来坐到她们二人这边，开口道：“你要认识他那不就一句话的事，何必舍近求远，有资源不用，还把署名让出去，你傻不傻啊？”
姚琛的思维显然更加符合他们那个圈子里的逻辑。
周藤摇头说真的不熟，姚琛挑眉，没再说什么，就走了。
他给林序南发了个消息，当成八卦说了这事，添油加醋跟林许南说周藤的态度，林序南又添油加醋跟陈空当笑话说，最后到陈空这里周藤客气不愿意麻烦人的态度变成了避如蛇蝎。
陈空父亲是陈家长子，陈家多少有点讲究长幼这一套，家族争斗虽然也有，但没人敢算计到陈空头上。老爷子更是实实在在偏心，陈空父亲没有接管集团，实权便落在陈空手里。
年纪不大，辈分很高，身份也在那摆着，明里暗里求到他头上的事情很多，这项目对陈家来说就是个小事，对他来说更是微不足道，陈空做事规规矩矩，求到他头上他都不一定会管，更何况人家没求。
晚上葛靖知道了这个事，给周藤打电话，葛靖脾气也爆，竟当着周藤面就那么把周藤班主任骂了一通，说他这人为人师表不辨是非，那个孟珏本来凑个数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没想到这样行事。
葛靖又说她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跟学校沟通这个事，让周藤别在意。
周藤应声，觉得希望渺茫，但是也没多说什么。
可没想到，事情发展越来越糟糕。
葛靖回来后跟周藤那位班主任竟然吵起来了，班主任跟学校申请要把葛靖调到别班去教课，不让她在自己班。
毕竟是班主任，葛靖年轻也没有太大背景，只是学科教师，学校领导衡量着似乎是要同意。
周藤听说之后立刻去葛靖办公室，葛靖叹口气，安慰周藤说还没具体说调不调呢，又气那署名的事。
周藤不在意那个，只是葛靖如果要调走她会难过。
但很快就没时间担心那个了，周五放学的时候罗萱来找她，一脸的不高兴，耷拉着脑袋欲言又止，周藤预感不太对劲，直觉跟那个宣传片脱不了关系。
周藤的直觉很准。
罗萱和周藤在操场边上坐着，罗萱缓缓开口：“我真没想到，之前不是跟你说我同桌他妈妈是语文教师组的组长么，她从葛靖手里把这个活动揽过去了，想把我同桌的名字加上去。”
“加在我前面…”
“虽然我也没出很多力，好多都是你做的，但是我还是心里觉得不舒服，凭什么这个样子啊？我本来觉得我同桌人蛮好的，她跟我说这事的时候也很不好意思，说是她妈妈的意思，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恶心，她明明不是孟珏那样的人，为什么要做一样的事？”
“我现在看见她都觉得心里怪怪的。”
她们年纪还小，却在一场利益面前过早的看清了一些东西，除了气愤，更多的或许是一点失望。
周藤也不例外，但她还是安慰了罗萱，让她不要多想，没准评不上呢，就没那么多事了。
罗萱无奈一笑，“你还真会安慰人。”
但忽转念一想，这可是周藤尽心尽力做的东西，还有谁比她更希望能评选上，可是眼下这个局面，选上了只怕会更气，自己还跑来跟她诉苦，最应该诉苦的人好像是她。
周藤陪她说了会话，趁着天还没暗就连忙回去了。
周一，评选结果出来了，周藤的安慰没有成真，卓山附中真的评选上了。
周藤的消息并不是来自群里，而是孟珏的炫耀。
要不是她，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因为那宣传片最后的署名上，根本没有她。
不仅如此，总策划和总撰稿都换了人，变成了孟珏和另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周藤听罗萱提起过，是她的同桌。
褚月白和罗萱一起排到了后面，周藤的名字不见踪影。
周藤看着那片尾以卓山附中俯拍镜头为背景的团队名字，表情茫然了很久。
然后轻笑了一声。
姚琛把那个署名截图，发了个动态：什么几把玩意！
林序南发消息的时候陈空正在落地窗上用记号笔写写画画，一整面玻璃上都是很难看懂的公式。
玻璃映着桌子上反光的手机。
但过了很久他才过去查看，林序南的消息发了好几条，陈空翻过，看见最后一条：
真不管管？
陈空确实不打算多管闲事，人家也没求他，那人也不像是会求人的样子。
但没想到他刚打了几个字，一个电话打了过来，看见那号码，向来山崩不改色的陈空眼底也浮现了一瞬的疑色。
虽然很淡，且很快散了。
看来真是被欺负狠了。
铃声响了有一会，陈空接了。
“喂…陈空？”
周藤在二楼的窗户里看着那别墅顶，微弱的电流声中传来一声沉稳而短促的回应。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