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一没就是好几天。不过白照鸿也不需要它,自顾自走工作流程。
他给自己的人设是外国做赌场生意的贵族,度假到南区,见这里有赌场,一时兴起就进来玩。结果不小心玩过头了,被老板找上才知道这也是本地贵族的产业,就顺势表现出想和那位贵族结交结交,并给出了很多经营赌场产业的经验当人情。
老板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些话有多大含金量,提出的管理方式有多么先进,心里对他的身份已然深信不疑。回去第二天就把白照鸿介绍给了自己头顶上那位,并约了一个日子见面。
果然,伯爵见了他后相谈甚欢、相逢恨晚,忙着要把他引为知己。他再跟着伯爵参加几次晚宴,下午茶,和那些喜欢打牌的朋友们来上两把,就已经把上流社会认识了个七七八八。
之后,他在聊天时“不经意”表现出对贵族们的武装和武器生意感兴趣,轻而易举得到了几位大商人的联络地址。
不到一个月,他就光明正大和武器贩子们坐上交易桌,连卫寿林都对顺利程度感到离奇。
系统跟在他身边见了他这行云流水一套操作,怎么都跟他前世的遵纪守法高中生对不上号,更是问题一个一个往外冒。但冒一个被白照鸿用“我们缺乏信任”做借口堵回去一个,堵了几次它就不再问了,取而代之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装死和沉默。
也不完全是借口,白照鸿确实对系统有所怀疑,尤其是那诡异碎掉的石桥。后来他也回去看过,那些石柱分明完好无损,以和之前完全一样的角度插在河里,无论他怎么踩都没有动静。
但最近倒没再发生过什么,他又不太确定是系统干的还是巧合了。
见了武器商人,又是好一通拉扯。
白照鸿不擅长谈判,也不擅长伪装,但他有经验——不管是当贵族,还是当代理,这都是他职业海的其中一滴。
既然商人与贵族只是合同雇佣关系,不是效忠,那么建立在金钱上的关系自然也能被金钱打破。
如果不能,那只是付的钱还不够多而已。
他威逼利诱,加价到单品类溢价百分之三十,他们就全都松了口,签了合同。白照鸿还觉得他们太没梦想,起码再往上要五个点合适。
为了不被查账的贵族手下发现端倪,他们表面假装把货物运往国外,实则把货拆散,混在运输装卸机部件的车队送去港口。
后面的事和白照鸿没太大关系,他只需要盯着点别让人发现就行,拆卸货物就由卫寿林的人处理。他只需继续和贵族社交以维持人设,直到交易完成。
港口都是北区人出身,睡觉睡得早,一过晚上十点,宿舍就没了亮灯,顶多卫寿林这个外地人偶尔会在办公室熬熬夜。
但贵族们可不是,他们一个个就跟猫头鹰转世一样,恨不能把晚宴开到天亮。
白照鸿又陪着熬了个通宵,看看天都要亮了,觉得在富人区住下也没什么意义,就回了港口。
刚一走近,看见外面站着个人。
按理说,这个时间还没人起。他寻思是谁这么精力充沛,凑过去要打招呼,那人听见他的声音回过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竟然是兰。
她没化妆,又因为站了一夜格外憔悴,白照鸿一时间都没认出来。但兰一下就认出他了,很激动地问:“白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我记得。你们老板这是把你赶出来了?”
虽然这是事实,但这话的直白还是让她一梗。她诚实道:“老板买了新人,要把我卖给一个男的,我看他打人很凶,我就跑了。您之前说的话还算数吗?我愿意来港口工作,什么都愿意干。”
“算。”白照鸿带着她往里走,一边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站在外边等?”
“我是半夜才跑出来的,看大家好像都睡了,就想着等到天亮再说……”
白照鸿把她带到了卫寿林办公室旁边的会客室,让她先坐会。然后问17:“她都来找我了,但还是没触发任务?”
17回答:“您和世界主线无关,无法触发A级支线。”
他叹了口气,那只能便宜卫寿林了。一个A级支线肯定比他之前采购时候吃的钱值钱得多,干到最后还亏了一笔。
港口老板早上一出门就看见白照鸿守在门外,吓了一大跳。
白照鸿打量他一眼,挑眉:“你能站起来?”
卫寿林是站着开门的。
他一怔,低头看了眼自己才解释:“可以是可以,但走不了路。因为这个身份原设定也是坐轮椅。”
“哦。”白照鸿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然后就转移了话题,和他说有个人想来港口工作,需要他见一面才能决定。
卫寿林问都没问就同意了,港口本来就缺人手,以前是出于世界设定,这里只能有北区人,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他都能把港口改造成军/事基地,招几个南区人怎么了。
他扶着墙慢慢挪到轮椅边坐下,让白照鸿推他过去。
会客室的门一开,兰就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站起身迎过来。
卫寿林端详她一阵,问:“你会认字吗?”
她战战兢兢道:“会一点。”
他用他那温柔无害的笑容对着兰:“好,那先让白照鸿带你去找房间住,等你睡醒之后来这里找我,再给你安排工作……”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滞,紧接着回头看向身后的白照鸿:“这是……”
白照鸿摊手:“和我的主线偏差太大,我触发不了。”
“但这是一条单人A级支线,奖励非常丰厚。”他看着白照鸿还挂在领子上那个徽章,最后冲对方笑道:“……总之多谢了。”
兰不知道他俩在说什么,抠着手指等他俩眉来眼去完了好顾上自己。
卫寿林没有继续刚刚的工作安排,转而斟酌着问:“你是从……跑出来的,为什么会选择逃跑,来这里工作?”
她又把跟白照鸿说过的话说了一遍。他摇头:“我是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跑出来?只是因为害怕那个人会打你吗?”
兰挠挠头:“好像……也不是?您知道,我们这边女孩子生下来就要被卖,就像,我们是属于男人的所有物。所以白先生跟我说,可以有别的选择,我就想去看看,还能有什么样的选择。”
卫寿林这次点了头:“我想知道的就是你自己的想法……很好。你还是先跟着白照鸿找地方住,醒了来找我。”
兰低声应是。她跟在白照鸿身后,转身准备出门。走之前卫寿林忽然又叫住她问:“抱歉,我忘了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她规规矩矩转回来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Willa,前老板喜欢叫我兰,您叫哪个都行。”
卫寿林扶着轮椅的手猛地握紧。他抬起头,凝视着兰的脸,整个人像僵住了。
就在白照鸿都察觉到不对,要问他怎么了那一刻,他放松了身体,轻松地笑道:“你这老板应该是个外国人,通用语里‘兰’的读音怎么也不像Willa,但在另一种我知道的语言里还挺像。”
兰不明就里地看着他。卫寿林紧接着道:“你来了港口,就再不是以前那个‘兰’了。以后不要用这两个名字,你的新名字叫‘蔚蓝’。”
怎么还莫名其妙给人改上名了。白照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蔚蓝……”她茫然地念了一下这个和前两个名字没什么关系的词,还是点头答应了。
“去吧。”卫寿林挥挥手。
白照鸿把她带去女员工那片,让她挑了间空宿舍休息就跑了。他自己也熬了一宿,得赶紧回去睡觉。
他回到宿舍,把板正得一穿连胳膊都抬不起来的晚礼服外套脱下,在床上一瘫,又想起刚才。
蔚蓝、Willa、兰……这三个词,在中文语境里的发音的确很像。卫寿林应该就是出身那里,才会意识到这件事。
他又念了几遍,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旁边的栏杆。
那个Willa的和蔚蓝前半部分的发音和卫寿林的“卫”同音。
不过就因为这个,至于他反应那么大吗?还是他觉得那老板也懂这种语言,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想不通。他伸展了一下胳膊,闭眼睡觉了。
-
因为合同没履行完毕,白照鸿暂时还不能离开南区。
现在他手里的现金也算是非常可观,但有一个根本问题,就是北区没有能让学生花钱的地方。
他深思熟虑了好几天,又仔细研究了一下自己的任务,然后突然去约了一个武器贩子见面。
而且不是以贵族身份。见面那天,他特地换了身朴素的麻布衣服。
他走了老远,几乎到南区边境,来到一个地处偏僻的小铺前,敲了两下门。
一个人撩起门后油腻脏污的帘子,从里边探出半个身体,看见他,就把门打开道:“进来吧!”
白照鸿跟在那个人身后钻进去,里头是一条漆黑的走廊。刚一进去,腐臭味和霉味就争先恐后冲了上来,让人不禁想要干呕。不光是他,连带路那个人也用衣袖捂住了口鼻。
随着向内深入,一间又一间无窗的房间从身边掠过,半掩的门里一片漆黑,像废弃的审讯室或牢房,地上还丢着一些破烂的衣服。墙壁上有很多黑红色的痕迹,那是带血的手留下的干涸的抓痕。
带路的人把他送到尽头一间铁门前,伸出手去重重地敲了三下门。
里面传来人说话的声音。
“我从来不在乎战争的对象和进程,谁赢谁输,我的生意都照做。你走吧,我们下次再谈。”
铁门打开,一个黑影窜了出来,几乎是瞬间就走得很远。白照鸿完全没看清那是什么人,就被领路人轻轻推了一把,走进房间。
喀嗒一声,门在身后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