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廉价的酒吧里,喧嚣与燥热交织,气氛早已扭曲得不成样子。
人群如疯狂的潮水,层层将白柠围困在中央,他们的眼中燃烧着最原始、最赤裸的欲望,那火焰似要将一切理智焚毁。
白衬衫领口已被扯松,露出精致的锁骨和急促起伏的胸骨,修长的手指抓起酒瓶,粗暴对准白柠紧闭的双唇,酒水被疯狂灌下。
白柠紧抿着双唇,倔强地抗拒,可没有用。
玻璃边缘磕得白柠唇瓣红肿外翻,丝丝血迹渗出,与酒水交融,透出一种靡丽的破碎感,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像朵被揉烂的玫瑰,引得周围一片粗重的喘息。
透明的酒水大半洒落在白柠的衬衫上,洇湿一片,白色的布料变得近乎透明,隐现出底下粉色的肌肤,两点嫣红若隐若现。
于是更多的酒杯接踵而至,却不再是喂饮,而是故意倾斜杯口,让冰镇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脖颈,沿着锁骨凹陷处蜿蜒而下。
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脊背,隔着半透明的布料透出暧昧的阴影。
有人发出低哑的吸气声,酒水肆意泼洒,他们妄图让白柠全身湿透,看那衣衫尽湿勾勒出的玲珑曲线,想象着水珠在肌肤上滚动的旖旎画面,个个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
冰酒顺着漂亮少年的腰窝渗进皮带,而那些举着酒杯的人,正用贪婪的目光,一寸寸剥光他身上最后一点干爽的布料。
整个酒吧都被这癫狂、暧昧且充满欲望的气息充斥着,几近失控。
他们死死盯着白柠,目光好似恨不得瞬间将白柠剥个精光,囫囵吞下,每个人都在心底打着将眼前的漂亮少年据为己有的算盘。
然而,贪婪与猜忌并存,他们又相互忌惮、掣肘,谁也不敢率先出手,只是在这疯狂的氛围里,不断推搡、嘶吼,让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彻底沦为欲望的修罗场。
顾凛就那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置身于这场混乱的边缘,目光却如冰冷的手术刀,直直地剖析着场内的癫狂。
眼前那□□不堪的场景,犹如一幅低俗丑恶的浮世绘在他眼前展开,而白柠正位于这风暴的中心,被那些肆意释放着恶意的人肆意摆弄。
看着白柠在酒液的泼洒、众人的逼迫下狼狈不堪。
顾凛想着,果然,他从一开始就没看错。
白柠就像是一块磁石,轻而易举地便能吸引出人内心最深处、最丑恶的欲望,将人性中的阴暗面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刹那间,一股强烈得远超以往的反胃之感汹涌袭来,那股恶心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身体随之泛起难受的痉挛。
顾凛沉浸其中,贪恋着这种极致的恶心所带来的冲击。
渐渐地,那股纯粹的厌恶扭曲变形,好似一条蜿蜒的毒蛇,在他心底盘旋、缠绞,最终化作一股扭曲到极致的快感。
而白柠呢,在这混乱的漩涡中早已迷失了时间的概念。
对他而言,每一秒的煎熬都被无限拉长,像度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又或许,在酒精的麻痹与精神的高度紧张下,一切只是恍惚间的片刻。
此刻的他,只觉上半身被酒水浸透,湿漉漉的衣物紧贴肌肤,黏腻又不适。
在这灯红酒绿却又冷酷无情的世界里他被委屈和无助紧紧包裹,弱小得如同一只被别人肆意蹂躏的小猫。
在脑海中,一道又一道极具机械质感的呼唤传来,恍惚间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可当凝神细听,却依旧是机器的无情与漠然。
可一道又一道的呼唤,无力做出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随着时间流逝,耳边愈发嘈杂,那冰冷的机械声逐渐模糊。
白柠被困在无尽的喧嚣中没有尽头。
突然人群向两侧分开,炽热的窒息感缓缓消散,懵懵懂懂抬眼望去,就见顾凛一脸冷漠,径直拨开众人,向着他大步走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凛已经伸手紧紧抓住了他湿热的胳膊,那一瞬他看到顾凛轻皱了下眉,可顾凛没放手。
周围的人想要上前阻拦,可顾凛棒球帽下的黑眸只是冷冷地扫视一圈,众人竟瞬间僵在原地,再没人敢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凛不由分说地将白柠带走。
当然,最关键的是,陌生男人的手指上,戴着一枚和漂亮少年同款的戒指。
随着引得众人恶念丛生的人离去,酒吧瞬间恢复往常的暧昧与喧嚣。
白柠尚在懵懂之中,他没注意顾凛换了与他同款的戒指,晕头转向地任由一只强有力的手拽着带出酒吧。
出门踏入夜色,冷风吹拂着他湿透的上半身,寒意裹挟而来,他打了个哆嗦回过神,然后便是极致的愤怒与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狠狠地瞪向顾凛,眼眶因方才的委屈与愤怒而染上糜红,顾凛看向他,觉得他想个被淋湿的红眼小兔子,偏要做出龇牙的凶相,
那对红眼睛里,淬着七分倔强三分委屈。明明浑身炸毛到瞪圆了眼以示抗拒,可泪水洇湿的眼眸,却在说着委屈。
还委屈……
真是不长记性。
顾凛语调淡淡的:“如果你甩开我,我就不管你了。”
白柠动作一下子就僵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凛,简直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坏的东西。
坏东西顾凛看他果然没有了动作,扯了扯唇,下一秒,却主动甩开了白柠湿热的胳膊,而后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向前走。
三
二
一
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裹挟着酒吧里各种的酒香,其间混杂着形形色色的香水味。
而在这一片强烈的纷繁中,顾凛捕捉到熟悉的香气,那是独属于顾凛的,私人定制的盥洗用品的淡雅味道。
细闻还有一丝丝若隐若现、极为微弱的甜香隐匿在顾凛的气息中,是白柠在没染上各色香气之前的清甜香气。
让顾凛心底莫名一动。
正在紧张的白柠看到前方的顾凛突然停住了,他心陡然一紧,惶恐地抬眸看向他,身子也微微哆嗦起来。
他清晰的感觉到,酒吧里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露骨目光,此刻仍紧紧黏在他身后,随时可能将他拖入深渊。
光是回想酒吧里那恐怖遭遇,他便觉得呼吸一滞,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分明就是眼前之人。
可矛盾的是,当他被绝望的黑暗紧紧包裹,被恐惧啃噬至骨髓,濒临崩溃边缘的时候,同样是这个人,将他从那无尽的噩梦中硬生生地拽了出来。
他恨他,在心里无数次骂着他,可与此同时,却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依赖悄然生根。
当危险再度迫近,他下意识寻求的庇佑,竟还是顾凛。
复杂的纠结在心头碰撞、撕扯,最终,恐惧彻底压过一切。他实在太害怕了,害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威胁,害怕再次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他疼到麻木的糜艳嘴唇微微颤抖着,费了好大的劲,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对……对不起,顾凛。”
顾凛对他的道歉没有丝毫回应。
冰冷的态度,再度让白柠的眼眶红透,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顺着细瘦薄红的脸颊滚滚而落,再度洇湿了早已湿透的衬衫。
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又急急忙忙、抽抽噎噎地重复了一句:“对不起。”
这次顾凛才在白柠紧张的视线中重新扯住他的细瘦的胳膊,继续向前走。
白柠不再挣扎,也没有要求顾凛放开自己,只是默默地,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住处后,便一前一后沉默着去洗澡。
先是顾凛进了浴室,等待得时间出乎意料的漫长,白柠眼皮止不住地打架,差点就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浴室门缓缓打开,氤氲的水汽裹挟着顾凛一同涌出。
此时,顾凛湿着头发,眼神很凶。白柠下意识地垂下眼帘,侧身匆匆闪进浴室。
踏入浴室,预想中的旖旎气息并未出现,只有清新的香气混杂着热气弥漫四周。
看来,顾凛真的只是单纯洗澡洗得慢而已。
热水倾泻而下,瞬间将他笼罩其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镜子,也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拿起毛巾,近乎疯狂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体,从脸颊到脖颈,再到每一寸肌肤,用力地搓揉着,像是要把那些沾染在身上的酒气、别人肆意的触碰,还有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暧昧与屈辱统统擦掉。
皮肤在这般大力的揉搓发红发烫,他仍觉得不够,总感觉那股在酒吧里沾染的酒气,还有那些人身上散发的令人作呕的香气,早已深深浸透皮肉,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与此同时,顾凛慵懒地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双腿随意交叠,酒吧经历带来的快感依旧残存,迟迟未散。
他厌恶恶心的兽类欲望,甚至对沉沦其中、迷失自我的状态感到恶心,所以,即便身体偶尔会因本能而产生冲动,他也绝不会选择自我疏解。
在他看来,倘若如此,自己便等同于向那低俗恶心的欲望低头,沦为自己最瞧不起的那类人。
他更热衷于以一种冷眼旁观的姿态,打量那些被欲望扭曲的模样,从中获取一种别样的、近乎扭曲的快感,
而白柠的存在,就像是一个导火索,总能轻易地在周围点燃那些他所厌恶的直白又下流的欲望,将人性中潜藏的最大恶意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真是惊喜啊,他起初不过是抱着报复的心思,带着满腔的恶意。况且,长久以来他独自承受了太多,他心底也有那么一丝渴望,想让别人分担一下这沉重的,阴暗的包袱,于是便鬼使神差地带他出去了。
没承想,竟收获了别样的‘惊喜’。
瞧着白柠低垂着头走出来,再次穿上了那一身童趣的卫衣,看也不看他一眼,顾凛微微眯起眼睛,漫不经心的想,要知道,有时候,沉默不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抗争。
以前白柠哪怕额前的头发稍作遮挡,那沉默中所蕴含的反抗情绪也早已昭然若揭,
更何况此刻白柠头发已然剪短,更是一目了然,他有是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太引人注意,再也藏不住主人的丝毫情绪,未出口的话语即使闭着嘴,也能从眼睛里跑出来。
他现在分明能感受到白柠的怨气、委屈,还有怒火。
他不由回想起主角刚从酒吧里出来时的那副模样。
就像一只湿淋淋、脏兮兮的小猫。原本被主人无情地抛弃在外面,流落街头,受尽了他人的摆弄与折磨。
好不容易回到主人身边,它委屈又愤怒,却偏偏不能言语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一直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白柠便是这样,他虽未言语,可那双眼睛却替他说了话。
恰似一只只会喵喵喵喵喵喵的小猫,或许听不懂它在喵喵些什么,却能让人真切感受到他的生气与难过。
然而,顾凛并不喜欢智商低下又弱小又爱哭又小脑缺失的动物,因此对小猫的喵喵喵喵喵毫不在意。
白柠总是这般愚蠢,一次次莽撞地将自己的委屈展露无遗。
要知道,委屈,那是要展示给真正心疼、在意自己的人看的,只有在那样的人面前,委屈才有意义,才能换来慰藉与呵护。
如若对面根本没有这样在意你的人,还毫无保留地袒露委屈的话,只会让自己显得愈发可怜,徒增他人眼中的笑柄罢了。
而他,可没兴趣充当那个怜悯他的角色。
接着,顾凛带着白柠往车那边走去。
一坐进车里,封闭的空间里,顾凛敏锐地捕捉到白柠身上的变化。
曾经那股刺鼻的酒气和令人不适的香气已然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清香。
这香气与顾凛一脉相承,又带着独属于白柠的气息。
这股独特的气息,缓缓将方才那些因欲望和恶意滋生出的恶心之感,一点点地驱散。
原本在心底翻涌的恶心与快感,此刻也彻底被安抚下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那股不适的情绪渐渐退去,他的心情也彻底平复下来,周身原本散发着的森寒的恶意也烟消云散。
车内的气压逐渐回升,顾凛又恢复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矜贵冷漠的顾家大公子,脸上带着惯有的冷冽与疏离,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