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蟠龙柱上的夜明珠蒙着血雾。华云清跪在冰冷金砖上，身上还穿着囚服，黑色鞭痕触目惊心。他看着皇帝将伪造的军报扔进火盆。跳动的焰舌映出帝王眼底精光："华家二公子，三年前因生母弑杀嫡母从此前程尽毁，如若不然，恐怕今日已然文武状元加身，子承父志，成了不可多得的少年将军。北狄说与华家合作十分默契，待我皇城覆灭，定让你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华公子觉得朕该如何？"

"在下愿往漠北取敌酋首级，将功折罪。"华云清重重叩首，当年魅音假扮嫡母迫害将军府的事华明渊已经明了，此刻帝王不提，明显有别的打算。他脑中映出诏狱画面：华明渊铁链穿过肩胛仍挺直脊梁，福伯拖着颤颤巍巍的身体责怪他为何不远走高飞。

老皇帝抚掌大笑，眼尾褶皱堆叠如毒蛇吐信："那就命你为主帅，七皇子为监军，带上朕的玄甲军，将北狄纳入我国疆土。”他指尖划过北境舆图，朱砂笔在北狄王庭打了个血红的圈。“待爱卿归来之时，定还你将军府满门荣耀。”

七皇子适时呈上虎符，蟒袍掠过华云清渗血的膝盖："三万精锐已在城外，只待父皇一声令下。"

十日后黎明破晓，三万铁骑扬起遮天沙尘。覆雪站在老槐枯枝上，看着远方浩浩荡荡的大军开拔。三百里外，华云清摩挲着怀中荷包，那里面有他收集的猫毛。

寒来暑往几度秋，这一年的九神山又变得鸟语花香。

“哎哟哎哟，你又在欺负我美丽的鱼儿！”少年来到时道袍上沾着星屑，怀里抱着鎏金食盒装着的梅花酥。只见覆雪湿漉漉地趴在潭边青石上，爪下按着条拼命挣扎的锦鲤。

槐树姥姥的叹息惊飞林间寒鸦，她用虬枝拐杖勾起潭底酒坛："数百年前我在这埋下了春风醉，如今鲤儿都快修成人形了，来一坛尝尝。"酒封揭开的刹那，覆雪佩戴的天机碎片突然发出异动，映出北境战场上的血色残阳，领头的白衣少年身处百万军中，脸上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覆雪一巴掌将锦鲤拍回潭中，十分好心的告知姥姥：“这春分醉早些时期就被这些鱼借花献佛给陆笑喝了，你那里头现在装的大概是它们的洗澡水。”

槐树姥姥作势就要拿拐杖敲打，陆笑献上食盒慌忙求饶，“好姥姥，改明儿我去偷师傅珍藏的女儿红孝敬您，他在里面加了灵丹妙药，大补。”

“你师父有女儿？”覆雪表示不解，尾巴有一搭没一搭的摆来摆去。

“当然没有，那是我去给他从别人家偷的。”陆笑边说边忆往昔：“想当年，我半夜偷偷去人院子里挖，差点被别人家的狗给追上。”

槐树姥姥无奈地摇了摇头：“顽劣，实在顽劣！”

陆笑嬉皮笑脸的说：“分得清是非好坏，不算太劣。”

覆雪问道：“是观里修炼太苦，你又来此地偷懒了？”

"师傅算出北狄王庭启动了上古祭坛，凶猛异常，最近都压着我方军队打，陛下请师傅前往。本着青阳观斩天下邪魔外道之宗旨，自当虽远必诛。"他抓起池边石案上冷透的茶盏猛灌，喉结滚动间露出颈侧浅色旧抓痕，那还是多年前与覆雪初相识打架留下的，"今夜子时我们便启程..."

“我也要去！”话未说完，琴匣突然爆出七根冰魄弦，将试图跃下寒潭的白猫团团缠住。

覆雪爪尖勾破青玉案几，琉璃瞳里映着北境天空，邪气弥漫，大凶之兆："放开！"

"你分走了妖丹，给了三道命魂为云清护体，更何况妖族不得干预人族命运，你本就已经越矩，此刻还没惹来天罚是老天怜悯，你当自己已经得道成仙了吗？"槐树姥姥的虬枝拐杖重重叩地，潭底浮起鎏金命盘，代表覆雪的命星黯淡无光，需要慢慢修复。

陆笑抹去唇边茶渍，从袖中抖出玄光镜。画面里华云清正在擦拭银枪，眉间妖契纹章流转着微光："那傻子在战场很是聪明，受一点伤换敌军将领的命，有把自己保护的很好。"镜面忽然泛起涟漪，照出少年将军中衣下缠绕的绷带——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虚弱。

覆雪耳尖绒毛无风自动，尾尖扫落棋坪黑子："你们青阳观..."

"此次是奉旨暗查北狄巫术之事。"陆笑截住话头，将食盒推到她爪边。油纸包掀开时，西峰血梅的香气混着东市张记特有的糖霜甜味漫过石阶，"师傅说国师府的方术台最近总盯着九神山，你们通知一下山中精怪，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槐树姥姥的枯枝突然暴涨，裹住试图化形的白猫。潭水倒映出少女苍白的面容，三千青丝竟有半数化作雪色。她心疼不已，按照人间的关系，她与覆雪可算祖孙，当即直言到：“有我在，皇城国师除非荡平九神山。”

山风卷着皇城方向的风掠过石阶，陆笑突然弹响焦尾琴，清越弦音抚平了覆雪紧皱的眉头，覆雪冷声道："那日将军府异动，怕是惊动了皇城里的老东西。"

“你知道的，青阳观门规，只论好坏不论身份。”陆笑从广袖中掏出一打符纸，"为防止国师抓住你们炼制丹药，山头八个方向各埋一张，有助隐藏气息。"

覆雪看着陆笑，漂亮的眼眸中充满感激。

"所以你要乖乖晒太阳。"陆笑把梅花酥塞进她僵硬的爪心，少年掌心带着青阳观特有的朱砂温度，"等我们把那些脏东西清理干净..."他眨了眨眼，露出虎牙尖，"...就带你去拆了国师的骨头泡酒。"

少女望着玄光镜里策马夜巡的身影，突然凑到陆笑耳边："告诉他..."

"知道知道。"少年道士甩着快被勒出血痕的胳膊跃上琴匣，"'受伤就烧了传讯符''敢死就把他做成猫抓板'..."焦尾琴化作流光消失前，他晃了晃偷藏的梅花酥，"老皇帝送南海鲛珠在师傅那，有机会我去偷来给你串成逗猫棒！"

山雾吞没了最后一丝琴音，覆雪蜷在命盘中央数华云清的战报。当晨光第四十次染红寒潭时，代表青阳观师徒的命星突然消失在北狄王庭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