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命格妖异冲撞国运,在祭天大典上引发异象以致祭天大典被迫终止一事,很快就在满京城的大街小巷里传得沸沸扬扬。
人人都在说萧氏这种祸国殃民的妖人死得好,聂兰台心里倒是没有多大波澜。
她被父亲叫回去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不过,无论父亲问什么,她都矢口否认。
聂和偁气鼓鼓地问:“那你为何能未卜先知,让我当时冒险劝陛下中止大典?”
聂兰台只说自己梦见了类似的事情,希望父亲能立功,因而才让他按自己说的去做。
她的话半真半假,聂和成也奈何不了她,加上他确实因女儿的提点在祭天大典上立了功,受到皇帝嘉奖,于是他色厉内荏地训了一顿,也就算了。
聂兰台见父亲重拿轻放,被自己糊弄了一通之后就皱着眉头让自己离开,连忙飞脚跑了出去。
毕竟如果父亲往死里问,她少不得要费许多口舌,麻烦。
既然回了聂家,她少不得要去看看聂云台。
自从上次聂云台跟杨沃彻底结束之后,着实消沉了好一阵子,现在虽说精神好些了,但明显没回到以前的活泼样。
聂兰台打算又把她带到侯府去小住,谁知这一次聂云台说什么也不肯去。
自从发生了福橘劝聂云台染指自己的姐夫一事后,聂云台发誓,这辈子都不再单独踏入三姐姐的家门,除非跟家里人一起去。
见妹妹死活不跟自己去侯府,聂兰台也无法。姊妹两个说了一会儿话,聂兰台正想回去,一个小丫头突然来报:“四姑娘,何姑娘来了。”
聂兰台一蹙眉,问:“哪个何姑娘?”
聂云台笑道:“何致呀!来找我的,还有几个何姑娘?”
聂兰台心里失笑,她第一反应居然是何蕙丹来了。
想到何蕙丹,她就想到自从上次在萧淳庆次子的洗三礼上,何蕙丹被萧氏设计陷害“当众小产”的事。
如此奇耻大辱,换做任何一个闺秀女子也没脸再出门了,何蕙丹可谓是身败名裂,自那之后,她就销声匿迹,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了。
如今萧氏因冲撞祭天大典被陛下杖杀,何蕙丹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想必她心里肯定痛快极了,不过要说她这个时候会出来乱逛,恐怕还是不行。
聂兰台正胡思乱想着,何致已经进来了,见聂兰台也在,忙过来见礼。
好一阵子没有见到何致,她出落得更加水灵了,不过秀美的小脸上却没了从前那样活泼讨喜的笑容,眉宇间尽是烦愁。
见了聂云台,何致也不以前那样欢天喜地地冲上去说东说西,而是闷闷地道:“云台,我没有提前给你发帖子,突然上门,你不会怪我吧?”
聂云台笑道:“我哪会怪你,我巴不得你来呢,你就是半夜来找我,我都开心!”
何致“扑哧”一声笑了:“还是跟你在一起高兴!”说着长长叹息一声。
聂云台好奇道:“你怎么了?今儿怎么不笑啦?苦着个脸,谁惹你了?告诉我,我去帮你出气!”
何致出身将门,本就性子爽利,闻言丝毫不做扭扭捏捏状,嚷道:“还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娘,她给我找了一门亲事,我一点也不想答应,可我娘硬是逼着我去相看!”
聂云台来了兴致,笑道:“哦,说的是哪家公子?你不想相看,我去替你相看,我给你把关!”
何致叹道:“是许太傅家的四公子。”
“许太傅家四公子?”聂云台微微皱眉,随即转头看向聂兰台,“那不就是许清珏的弟弟么?好像叫做什么许清琰来着?”
何致郁郁道:“就是他。我才不想嫁给他呢,可我娘硬说人家家世好,人品贵重,才貌出众,虽说名气没有他哥哥许清玦那么大,但胜在脾性敦厚,作为夫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说得天花乱坠!我就说,他那么好,你怎么自己不嫁啊?”
聂兰台哭笑不得,这个何致如此出言无状,真是被宠坏了。
“我娘气得要打我,幸好我爹来了,才让我跑了。许清琰的哥哥不是在跟林相家的二小姐议亲吗?听说都快成亲了,我要是嫁给许清琰,不就成林恕心的妯娌了吗?我才不想跟她做妯娌!”
聂云台对林恕心和许清玦可谓是深恶痛绝,忙道:“你不乐意,不答应你娘就是了,京中这么多好男儿,你娘还怕挑不到好女婿?”
何致愁眉苦脸道:“你不知道我娘那个人有多难缠!不知她现在被谁灌了迷魂汤,满心就觉得许清琰好,非让我同意!许家过几日要办一个冬菊会,给我家送了帖子,我娘逼着我去,这可怎么办呀!”
聂云台道:“装病行不行?以前我爹让我做什么事,我不想去,我就装肚子痛,我爹就放过我了。”
“都多大的人了,还装病?”何致忍不住笑了起来,“装病谁看不出来?而且你装得了一次,能装十次百次吗?总得想个什么法子,彻底断了我娘这念头才好,云台,你快替我想想法子!”
聂云台也苦着脸道:“可惜我脑子不行,要是叫我去帮你打架,那倒可以。要不我去帮你把许清琰打一顿?打他个鼻青脸肿的,十分丑陋,让你娘看见了,自己淡了这份心。”
“胡闹!”聂兰台揪着她的耳朵道,“那许太傅家的公子,岂是咱们能招惹的?你可别把阿致给带坏了。”
聂云台吐了吐舌头,朝何致摊开双手,表示没辙了。
何致叹道:“你别说,我还真想把许清琰打一顿。我都找人去跟他说过了,叫他自己想办法拒绝这门婚事,可是他说他喜欢我,不想拒绝!要死了,我见都没见过他,喜欢个屁啊!”
聂云台笑嘻嘻道:“没准人家是真的喜欢你呢?你没见过他,不代表他没见过你,你长得这么好看,没准以前在什么花宴诗会上,他早就见过你多次了,要不你就答应这门亲事吧?”
“你怎么跟我娘说一样的话?”何致嗔道,“你觉得他好,你嫁他呀,我让给你!”
聂云台赶紧摆手:“别别别,我们聂家可不想跟许家沾上半点干系!再说我也没有心思嫁人,我如今每日都在思考我的人生要怎么过,我可不想像别人一样胡乱嫁了,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那就完蛋了!”
聂兰台赞许地看着她,正想说几句鼓励她的话,何致已道:“你别胡思乱想了,你不嫁人,你爹娘同意吗?你祖父同意吗?咱们做女儿的,哪有本钱说不?哎呀你还是快给我想想办法吧,要怎样才能让我娘死这条心,我真的不想嫁那个许清琰!”
聂云台道:“要不这次许家的冬菊会你就去瞧瞧?万一那许清琰是个好的呢?你去看看他,看不上的话,正好把他的缺点找出来跟你娘掰扯掰扯,不然你就光说不愿意,不说出个名堂来,你娘肯定不依。”
何致觉得她这话甚是有理,沉吟道:“确实如此,要不你和我一起去许家的冬菊会?你帮我一起挑他的毛病,准能挑出更多。”
聂云台道:“这个忙我倒是可以帮,不过我没有许家的帖子,怕是不好去。”
“那还不简单?”何致喜道,“你跟着我去,就说是我的远房表妹。”
聂云台赶紧摇头:“我扮你的丫鬟吧,要是扮表妹,别人问起来还得圆谎,圆谎多麻烦!”
“那不行,你怎能扮我的丫鬟呢?”何致一口拒绝,“这京中见过你的人不多,也不少吧?若是被认出来,别人会笑话你的。”
聂云台道:“这个容易,我去找樊姐姐弄点易容的药膏过来,好生乔装打扮一番,就没人认得了。”
何致对那易容膏来了兴趣,笑道:“那好,樊姑娘既有易容膏,我也想要,什么时候我想偷偷溜出去玩了,就给自己易个容,让我爹娘都认不出我!”
聂兰台见两个小姑娘兴致勃勃地约定明日就上药膳铺子找樊雪音讨易容膏,忽然想起,上次她答应过祖父要请樊雪音来家里做客,因为前阵子二姐不幸,随即又忙着对付萧氏,她都把这事给忘了。
当下笑道:“你们不用多跑一趟,我正有事要找阿音,顺便替你们讨一点好了,回头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她说着站起来,“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择日不如撞日,我今儿就去找阿音。”
从聂家出来,聂兰台直接去了裕香街樊记药膳铺。
她刚跨进铺子大门,正逢一个十八九岁的女郎迎面走来,怀里抱了一大包东西,与她擦身而过。
聂兰台隐约觉得这女郎有几分面熟,但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也没瞧得十分清楚,一下子想不起来她是谁。
樊雪音见了聂兰台来,赶紧迎出来道:“兰姐姐,多日不见,你可算舍得来看我了。”
聂兰台笑道:“是啊,几日不见,我这想你想得是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着!”
樊雪音嗔道:“我可不敢当,怕萧世子吃醋打我。”
聂兰台顺口道:“你这生意越来越好了,刚才那姑娘买了那么一大包东西呢。”
樊雪音面上带了一抹忧色:“我正担心呢。她说她家姑娘夜里难眠,所以把我这儿安神助眠的药膳全部买去了。那个药膳确有安眠之效,但一次性服用太多,对人有害,若是一下子大量服用,会损伤人的脑子,使人变痴傻。我再三告诫她了,让她千万记住,每日只能服用一枚,两日内不可超过三枚。她家姑娘应该不会过量服用吧,我真有点放心不下。”
聂兰台见越说越担心,便道:“她家姑娘买那药膳是安眠用的,又不是害自己的,你都再三跟她说过了,她家姑娘难道故意害自己不成?放心吧!”
她说的确实在理,樊雪音宽下心来,拉着她进去看自己新配的美容养颜的药膳。
聂兰台在货架前转了几圈,便道:“阿音,不知你过几日有没有空,我想请你帮个忙。”
樊雪音道:“兰姐姐差遣,我便是没空,也得腾出来空呀。”
聂兰台笑道:“那敢情好。是这样的,上次你帮了我们聂家大忙,我祖父和长姐他们都对你感激不尽,想邀你去家中做客,又又怕贸然邀请你过于唐突,便托我来跟你说。我想我们家人口简单,宅子也不大,你去玩玩,应该不要紧吧?”
樊雪音犹豫片刻方道:“如果兰姐姐去,那我便去,如果兰姐姐不去,我便不去,毕竟我跟他们不熟,怕说不上话,反而让彼此尴尬。”
聂兰台忙道:“那是自然,届时我肯定跟你一起去。你千万莫要觉得别扭,我祖父、父亲、长姐、小妹,哦,还有我弟弟,他们都是最和气不过的,家里两个姨娘也友善。”
樊雪音点头道:“这我能想到,看兰姐姐的为人就知道了。”
聂兰台见她应允,心里暗暗替聂笃行欢喜,又约了一些细节,说好到那时候坐马车来接她。
诸般事宜约好后,聂兰台方离开药膳铺子。
一上马车,她脑子里突然浮现了适才在药膳铺子遇见的那个女郎的脸庞,猛然想起来,她不是何蕙丹的贴身丫鬟文桃么?
文桃分明见过聂兰台好几次,还陪着何蕙丹来安定侯府赴过宴,怎么刚才见了她,就装作不认识一样,赶紧低头走了?
聂兰台当然不在意一个丫鬟的失礼,她感兴趣的是,何蕙丹让人买那么多安神助眠的药膳,是因为上次打击太大,至今睡不好觉?
那也是活该。
且说那丫鬟文桃抱着一大包安眠的药膳,走出裕香街之后,拐了个弯进入另一条巷子,直接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马车。
在车里等候多时的何蕙丹问道:“买到了没有?”
文桃答道:“按姑娘的吩咐,全买来了。”
“好。”何蕙丹示意她把那包药膳放一旁,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你把这个送到勤国公府,想办法让赵月曋亲自收下。”
文桃答应着,拿了信封,下车又往巷子里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