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崔一垣又被叫回去吃家宴,母亲说在家里做着吃。父亲自上次回国看演出后就一直在国内,这样久的时间,父子间却还未曾说过一句话。
他回去时,父亲正在客厅坐着,进门来连头也没转来看一眼,说:“大忙人啊比我跟你哥还忙,踩着点过来等着直接吃饭呢。”
“回来就行了,来,赶紧换鞋来吃饭。”母亲从厨房笑眼盈盈地走出来,父亲在这个小家里她比谁都开心,加上是崔一垣的缘故,她对这个小儿子的态度更好。
职场对母亲而言就像是上辈子的事,她被柴米油盐围绕,以往瘦削的身子日渐圆润。看见这样殷勤而开心的母亲,崔一垣好像看不到当初那个骂父亲为“狗东西”的女人了。这样自甘麻木地过活,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大学什么时候毕业?”饭桌上,父亲坐在最中间,问道。
“明年夏天硕士毕业。”崔一垣将他当偶尔来做客的外人,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家里的事。
“嗯,毕业了就过来帮你哥吧。”被这么反驳父亲也不在意,吃了菜随意说着。
崔一垣皱紧眉头看向母亲,母亲假装什么都不知晓。像只鸵鸟,只要埋着头,就没有危险。
“我要留在这。”
“干什么?还想玩你那个明星游戏?”父亲冷笑一声。“没出息,被几个女孩子喜欢就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了?等你年纪一大,你看还有谁会喜欢。”
这饭他吃不下去,索性放下筷子,说:“我没有得意忘形,我也不想去美国,你想去你自己回去。”
这话一说,在场几个人都停下动作。他们都没想到崔一垣还能对父亲这样说话。
“有点成就了就开始这么无法无天了?你这次活动就是小轩公司办的,离开你哥,你能有现在的成就吗。”父亲当他是小孩翅膀硬了点就想飞,殊不知能摔下万丈深渊的无知无畏。
崔一垣证明不了这个问题,但他也无需向这个人证明自己。从那场演唱会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现在并不是一无所有,这给了崔一垣莫大的勇气。
“既然你觉得这是游戏,那我跟你说,我要继续玩下去,而且是一直,直到我死。还有妈,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现在很幸福,为了他我也不会离开这里。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崔一垣对着母亲说这话,实则是对饭桌上的所有人说他的决心。
这场饭局就这样不欢而散。崔一垣说完就走,没听见父亲说他谈恋爱谈坏了脑子这句话。母亲则一脸忧心忡忡,怎么一声不响地就有了喜欢的人,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哪家的姑娘,对方家里怎么样,做什么的,是谈恋爱还是奔着结婚去?她问崔轩,崔轩心里有个不好的念头,但仍然表示不太清楚。
趁着崔一垣刚离开,崔轩换了鞋急匆匆跟上去,他有些事想问明白。
他们走到消防通道,崔一垣试着关上门却发现关不紧,因此留了条缝。
“你跟谁谈恋爱?白林?”崔轩直接问了最关键的。
“不是。”崔一垣感到手心不大舒服,那里都是冒出的冷汗。
“你不要跟我说是..”崔轩那个不好的猜想此刻几乎落了地。
“是他。”
说出这两个字时,崔一垣在这一刻,终于把放在家人身上的期待尽数抛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快。
“你们是玩玩还是认真的。可是你以前我记得没有这方面倾向?”
“我喜欢他,但不是所有的我都有兴趣。”放在以前,崔一垣也很难想象所谓的只喜欢这个人,与性别无关这句话。
“你真的是认真的?”崔轩不死心,继续追问。
“你想说什么。”
“劝你别放太多感情进去,屿安未必是认真的。”崔轩严肃道。他是这小圈层里的人,自然是明白这类人大致想法,又有几个人放真感情进去。他们要是留在这个国家,那就更不能想着长长久久。
崔一垣满脸狐疑,他不是不知道崔轩的鬼心思。
“你知道他在走离职流程的事吗?你知道他私下多少事?他有把家里人,还是朋友介绍给你过吗?”
“他要离职?”
崔轩看着眼前这个傻弟弟,说:“你放真感情进去,还跟爸闹成这样,值得吗。”
“感情的事没有值不值得,更何况我相信他。”崔一垣打断他,认真说:“跟爸说的话那不是闹,是我想说的。不是为了任何人,是为了我自己。”
恍惚间,崔轩仿佛看见了当初执意要去创业的自己。那段勇往直前,横冲直撞,不管不顾的时光。连带着那段时光中被丢下的人们。
他知道陈屿安不是个坏人,于是闭了嘴不再说什么,可他仍然认为,有些南墙是撞了才会知道疼的。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觉得崔一垣若能遭受这样的痛苦,一种幸灾乐祸的乐趣从心底升起。
可门后的母亲却难以放下这段对话。
陈屿安最近在忙着处理工作的事,和老板聊的结果是要么主动离职要么赔偿一个月,可陈屿安觉得到目前为止自己已经有一年的工期,应当是n+1,也就是两个月的赔偿。
这种申请理所当然地被驳回,并“喜提转岗”通知,还是最讨厌的销售端。气得陈屿安转头就往律师所去。
做好了要跟人耗下去的准备后,一个陌生电话突然打来。
“你好,请问你是?”因为是本地私人号码,陈屿安接通了。
“你好,我找陈屿安,请问她在吗?”
搞什么,都打电话了还没听出来是本人吗。陈屿安觉得奇怪,说:“是我,找我什么事?”
“你..你是陈屿安?”对面听着似乎十分震惊。
“对。”他不耐烦了,今天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这做诈骗工作的怎么还不做好功课。
哪知对面嘟的一声先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