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不是在一起就够了。

最好的姿态是二人共同前进，而不是一人在底端，一人在往前走。如果一直是这个局面，迟早会崩溃的。

陈屿安上次说试试，于是他们心照不宣地默认下一次见面两人的身份就该变了。普通情侣确认关系后第一次见多半是在大白天，两个人都穿着精致要去约会。他们两这刚分开一两天紧接着晚上就要在同一个屋子见的关系，多少进展有点太快了。

“你去洗？”陈屿安一边脱鞋一边问。

崔一垣抱着土豆，撸着猫说：“你刚忙完回来不累吗，要不你先去吧。”

“但你不也是刚跟他们聚餐回来，明天一大早又要去赶行程。”平时两人都是爽快性子，说去就去。今天崔一垣奇奇怪怪的。

人往厕所走了才意识到这不对劲的照顾，他两关系确实变了。

陈屿安在原地呆愣了好一会，没忍住蹲下来捂着脸，直接从脖子红到了头顶。

这次对他来说是初恋也不为过。那么恋爱要怎么谈，怎么说，怎么发展，这些他都想知道。

“你冷不冷？”

显然，崔一垣穿好睡衣自备枕头站在他房门口不会是为了聊聊天。

等上了床，二人并排躺在一起，土豆在床上绕了三圈都没找到能躺下的位置，只得无奈出去。

他两的手背贴着手背，渐渐地缠绕在一起。

黑夜中，陈屿安去看这人的侧脸，还是始终有一种似雾非雾的朦胧错觉。

往常熟悉的床上都是自己的味道，一旦有别的味道就十分突显，他紧张到感觉手心都出了汗，忍不住想抽出手擦一擦，却又被这人握紧了些。

“崔一垣，你睡了吗。”

“没呢。”

“我很好奇一件事。”

“什么。”

“你为什么喜欢我？”

旁边一阵窸窣声，崔一垣侧过来面对他。他们之间挨得很近，陈屿安的耳朵仿佛能听见这人的呼吸声。

“喜欢还有为什么吗。”

“当然有啊，你看我养土豆，可能大家会觉得小猫小狗对主人的爱是无条件的，忽略了我们投入的成本，比如购置的金钱，花在他们身上的时间，需要我付出一定代价它才会爱我。所以有时候我遇到毫无代价，突如其来的示好第一反应是诈骗。”陈屿安说。

“所以你觉得我要骗你吗。”崔一垣笑了笑，说：“对我来说，喜欢，想对一个人好都是毫无理由的，你问我为什么，我可以回答是你吸引了我，你不需要做什么，我喜欢的就是你这个人，现在很开心就可以说明一切啊。”

听起来就像陈屿安对崔一垣的感觉。可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如此大的魅力。崔一垣说的这种快乐他总觉得是这人因为刺激，或者因为别的原因而产生的多巴胺分泌异常。

回顾过往人生，平平无奇，寡淡如水。小学时不知道伪装独来独往惨遭霸凌，初中伪装过了头太热情又被人无端猜测。长到高中才学会如何融入社会，他总要自己学习再转换为自己的知识储备，符合他人对一个个体的期待时，他才能收获到所谓正常的生活。

崔一垣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喜欢自己呢。睡梦中，他梦见自己站在原点看崔一垣背影往前渐行渐远，两条腿跟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四周空空荡荡白茫茫一片。这才对，他想，这才对。

结果醒来前他感觉自己真是要窒息了，睁开眼看到一只猫一个人都挂在他身上，压得陈屿安喘不过气。

有种已成家的陌生感油然而生。

“周末有事吗？要不要出去玩。”崔一垣刷牙爱溜达，现在就溜达到了还在收拾东西的陈屿安面前。

“我先去公司看看，确定了给你发信息。”

“好。”

临走前，崔一垣拉住他如蜻蜓点水般亲了一口。

“你现在给我一种好像随时都要打包东西走的错觉。”崔一垣苦笑，说：“希望是我的错觉，有什么事记得及时跟我说，我不想你勉强。”

陈屿安有许多事都想不明白，他发现自己遇到想不明白的困难也想逃跑。两个人中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开，可保持现在的样子是最好的，在这段关系中，陈屿安认为自己是被动方，那么为什么崔一垣会流露一丝卑微。

现实中的问题往往一个接一个应接不暇。比如到了公司后，他发现自己已经彻底没有工作了。

老板中午来了一趟会议室，她前脚刚出大门，后脚就陆陆续续走了许多同事。

这时eric的头像出现未读消息。“你怎么没来吃饭啊？”

陈屿安心下了然，这些都是项目组成员，看来是老板请吃饭去了，除了他。

有人走到他背后拍拍他肩膀，陈屿安看过去，原来是ada。

“你怎么不去吃饭？”ada是线上宣传组的组长，她没道理留着。

“不想去，看着那群人的嘴脸我吃不下去。”ada今日穿了身运动套装，没了往常的精致装扮，是难得的纯素颜。“你要辞职吗？”

“如果老板还有良心的话，大概率是他们开了我。”陈屿安耸肩摊手，无所谓道。

“她怎么会有良心。”ada撇了撇嘴，说：“max现在又接过去了，上次开会客户那边问什么问题屁都不放一个，全等着底下人回答。就这样还能做负责人。”

社会真是个很巧妙的系统，人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陈屿安不做声，因为他没找到。

“本来上班大家一起齐心做好一件事就好了，就是因为有这种人，什么都不用做，会说话会讨人开心就好咯。”

“那也蛮厉害的。”陈屿安由衷说道。

他承认自己做不到，虽然与这种人共事会让自己不爽，可一旦脱离这个环境，依然会对这种社会化水平极高的人心生敬佩。行径固然卑劣，可在这个社会能成功，社会也让这类人获得成就，也很难说是个人的原因占比多大。

“你知道你刚进公司的时候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吗，因为你给我的感觉不像人。”ada用手背撑着脸看着陈屿安说。“就是现在这样，好像对一切都不在乎，抓不住的样子。后来看你加入这个项目才有了一点活人样子，结果现在又回去了。”

“可能因为这家公司已经跟我没关系了吧。”

“那现在的同事们呢？你跟我们不是都聊的很好吗。”

“有缘千里一线牵。”陈屿安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