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埋着头轻轻抚摸着皓月剑身上的剑铭，就在将要触碰到剑柄的那一刻，温寰宇却不知什么时候走了上来，紧抓着薛明的手。

他红着眼，双唇抿成一条线，他有些颤抖，不敢去回想刚才薛明到底说了什么。

薛明被他抓得有些吃疼，他扔下皓月，用另一只还没被握住的手，想要挣开温寰宇。

温寰宇眼含泪光，他双眸紧盯着薛明，身体也不受控制的朝他靠去“之行，你刚刚说的话你再说一遍！”

龙族的生长期带着许多不确定因素，对事物所持态度、对感情的判断都会有所改变。温寰宇依稀记得当时的薛明对他百依百顺，与平时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完全不同，只可惜……

“物是人非……”薛明仿佛是回忆起什么痛苦似的，流着泪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温寰宇。

奈何他紧搂着薛明，迟迟不松开。

薛明被他搂得喘不过来气，他将手抵在胸前，尽力拉开两人的距离。

温寰宇此时又红了眼，他将手搭在薛明身上，哽咽道：“之行，你看看我。我还在，我愿意为你改变一切，你就不能……”

话未尽 ，温寰宇将头埋在薛明胸前。他低声哭泣着，像一头找不到家的幼兽只能无助的哭泣，宣泄自己的惶恐。

夜色正浓，城外的白色山茶花开得正盛，一层淡淡的月华落入凡尘，伴着这一城沉沉睡去。

“爹爹！”薛兰扒着门口一个劲地朝房里探头，她只瞧见了温寰宇怀中正在熟睡的薛明。

薛兰倒吸一口冷气，她不敢置信地躲在房门外，这是她懂事以来第一次看到爹爹这么亲近娘亲。

“兰兰，我们该走了。”

薛兰背后传来一道极为冷淡的声音，她不由得心跳加速，急忙把薛明的房门关上。

她转过身去，清梧正冷着脸盯着她，薛兰支支吾吾地说道：“爹爹……梧梧姐，爹爹他……”

清梧蹲下身，冰冷的神情让薛兰不由得心跳加速，清梧一字一句的问道：“你爹爹怎么了？”

薛兰被清梧看得有些慌了神，她不由得瞥向房中。

“在里面吗？”

就在清梧要推开门的时候，房门正好在里面被打开。薛明早已整好衣冠，他恢复了往日的威严，波澜不惊地看向清梧。

薛明道：“我在，怎么了？”他抱起扒着他腿的薛兰，笑着用手挂了下薛兰的鼻子，“兰兰一大早就来找爹爹呀。”

他将头抵在薛兰额头上，亲昵地逗着兰兰。

“薛明，我想你应该明白不勤政的后果。”清梧将目光投向房中，扫视了一圈，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兰兰就不能再跟着我走了。”她从袋中那出两条带着火焰光泽的宝石项链，递给薛明，“之行……”

她抬眼望向房中还在熟睡的男人，轻声道：“我想你依然放不下，你刚回来不久，别让自己再坠入深渊了，好吗？”她盯着薛明的眼睛 ，眼中不禁泛起波澜。

几百年前，当薛明被温寰宇剥了皮从高天坠下时，那万龙之躯的陨落带来的巨大压力，是清梧第一时间化为原形，接住了他。火焰的燃烧伴随浓厚的血腥味，不由得让百鸟哀鸣。她拖着残躯带着他去找他专修医道的师兄，看着他一步步从鬼门关回到人间。

现如今看着这个如同她亲生弟弟的薛明又走回那个害他生不如死的人的身边，她即使再担忧可却无能为力。清梧在项链里注入了自己的生命之源，以确保薛明和兰兰在遇到性命之危时她可以及时感知。

在薛明送别清梧后，兰兰却抽噎起来。

也许是离别的悲伤，也许是对未来的陌生惶恐，但更多的应该是不习惯清梧不在身边的日子。薛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感觉有些空落落的。

“这么早啊……”一道慵懒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没等薛明转身，那人就搂住薛明，懒洋洋地靠在薛明背上。

昨夜在薛明忍不住昏睡过去后，温寰宇搂着他睡了一晚，要不是薛明感应到清梧的到来，要是被清梧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之行……”

“温寰宇，我劝你自重。”薛明拍开他搂着自己的手，往床榻走去。

温寰宇拿了些银票递给兰兰后，把门合上，走至薛明身后。温寰宇撩起薛明的发丝，露出雪白的脖颈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薛明怒不可遏地转过身，他一掌落在了温寰宇脸上，咬牙道：“无耻！下流！”

温寰宇却握住了那只手，凑到他耳旁，道：“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行夫妻之实，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孩子，你说我怎么可能舍得离开你……”

薛明被他气得脸色通红，他忍住颤抖的声音道：“温寰宇，你不是还有其他可以替代我的人吗，你去找他们别来打扰我的生活……”

“之行，我说了你是我生命中最特殊的那一个，谁也不能替代你，谁也无法取缔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温寰宇始终让薛明注释着自己，他看着这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心中不免有些刺痛，他甚至不能保证薛明会像当初一般重新爱上自己，肯接受自己，在经历那种事后……

薛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一时间甚至有些说不出来话，他双手颤抖着，不愿意再靠近温寰宇一步。

前尘种种他不想再去回忆，那些快乐、温暖、疼痛，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至于现在他只想把兰兰带大，好好活着。

温寰宇抱住他，低声道：“之行，我什么都不做，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待在你们身边，行吗？”

温寰宇替他抹去泪水，薛明面容冷峻，一头白发更衬得他不近人情，不知是错觉还是温寰宇太过疑虑，薛明那双金色的瞳孔似乎变得比以前更淡，更为要人性命了。

“我可以答应你。”

温寰宇顿时就激动起来，他刚要开口就被薛明泼了盆冷水。

“你再把我关起来，剥皮抽筋拔骨一遍，不就能让我永远待在你身边了吗？”

“温寰宇，你放过我吧。”薛明无力道，他双目无神的样子让温寰宇心头一紧。

“之行，我爱你。”温寰宇禁搂住他，“我怎么能轻易离开你，你不是喜欢过我吗？现在我爱上你无法自拔，你是不是该负责？”

薛明仿佛陷入泥潭中，绝望、无奈涌上心头，他被压得喘不来气，他恨温寰宇，也恨这个一次又一次心软的自己。

从小到大，从温寰宇入门起，薛明这个作为师兄的一直很宠他，不论生活起居还是修道学习，他都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温寰宇。他也见不得温寰宇被欺负，温寰宇的养母的那几个哥哥打伤温寰宇的时候，他冒着身份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替他打回去，他不欠温寰宇的，他欠自己和家人的一个交代，一个还不起的交代。

可他就是这么贱，宁愿自己作践也不愿温寰宇的人生轨迹出现一点差错。

“温寰宇……这是最后一次了……”薛明手在颤抖着，他咬着牙，“我累了……”

他实在是没有精力能分给温寰宇了，他几乎是把心中那份仍温存的感情深深藏起来，他不想再一次经历那种坠入深渊的无助感。

温寰宇看着他这幅样子，自己也不好受，看着自己心爱之人一遍又一遍的拒绝他，将他推出身外。

他还记得，当时刚回来的薛明看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甚至连狠他都没有。温寰宇似乎是被人扼住了脖颈，他当时就想把人抢走，把他束缚在自己身边，眼前这个人只能是属于自己。

他掰正薛明的脸，让他直视着自己，压着怒火道，“之行，我给过你好好和我谈谈的机会，你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拒绝我！为什么就不肯回到我身边！我难道不爱你吗！”

“够了！温寰宇！你不就是想要权力！你不就是想报复我杀了林熄吗！好——我成全你。”薛明瞪着他，把龙华塞到温寰宇手中，刀尖抵着薛明的胸口，“你再杀我一次，你不就满足了吗！”

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温寰宇把龙华扔在地上，他吻住薛明，即便薛明再怎么放开，温寰宇都不肯松开。

他侵占着薛明所拥有的一切，他的气味，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实在是无法接受把这么好的师兄拱手让人，这么一块宝，只能自己私藏着，偷偷享用。

薛兰刚下楼，便瞧见了老熟人，她轻车熟路地坐到对方身边，笑嘻嘻地说道。

“亭亭姐姐，怎么有空下凡来呀？”

亭亭为她点了一桌好菜，她回道：“小殿下和陛下都在这，小的若不来照看着，怕是族长要怪罪下来。”

薛兰往亭亭碗里夹菜，她眯起眼睛，“亭亭姐主要还是担心爹爹吧。”

亭亭愣住了，她为小殿下能感知到这一点而开心，可她又怕小殿下懂得太多，以后的日子怕是会很难过。

她点点头，问道：“陛下呢？”

“爹爹被娘亲缠住了，一时半会应该是下不来……要不亭亭姐就带我出去随便逛逛！”薛兰满脸期待地看着亭亭，亭亭也不好拒绝什么。

“那等陛下有空了，我们就得回来哦。”

薛兰拼命地点头，生怕下一秒亭亭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