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根秘境此处往下共有九层，三层荆棘林，三层泥沼，七八层是白昼层与黑夜层，最底层是岩浆炼狱。”
“你的残魂，常在七八层出没。”
说着，姜少棠看向莫晚庭，微微抬手，淡然又一声。
“上来。”
莫晚庭一怔，转头看了看身侧忽明忽暗的奇异洞门，将姜少棠的话在脑中又捋了一遍。
姜少棠不仅了解玄根秘境中有何物，还知晓残魂具体在何处，说明他早已进过玄根秘境，也见过秘境中的残魂。
可依照他的性子，见了残魂定然会想尽法子将魂收回乾坤袋，为何会放任此残魂留在秘境之中？
莫晚庭没想明白，疑惑看着姜少棠。
见莫晚庭不动作，姜少棠忽地垂下手，眼眸中闪过一丝道不明的失落意，但随着洞门明起，他的目光很快又恢复平静。
“荆棘是活的，遇见活物会疯长，我带你闯过去，你莫乱动。”
姜少棠的声音没有起伏，仿佛说的是一件轻松事，莫晚庭听闻却倏然惊眸，一瞬想起姜少棠身上的斑驳伤痕。
莫晚庭：“师尊，你身上还有伤，那荆棘……”
姜少棠：“我尽快过去。”
不是“无碍”，而是“尽快”。
那荆棘不是普通荆棘，是躲不过的利刃。
“师尊‘年少时候’摔的伤。”莫晚庭盯着姜少棠，凝声道，“便是这么来的吧。”
“……”姜少棠没有承认，但眼神又开始躲闪，“不过是陈伤罢了。”
莫晚庭微微颤眸，咽了咽喉咙，忽然背过身低头开始解腰带。
姜少棠惊然，抓住莫晚庭的手：“你作甚。”
莫晚庭颦眉笑了笑，解释道：“师尊将我捆背后，师尊防前，我防后。”
姜少棠：“……”
“师尊若是不情愿。”说着，莫晚庭伸手牵起姜少棠的手，见他只是稍稍放大了眼睛，没有表现出抗拒模样，随即便扣紧手，坚定道，“那我们便如此，并肩冲进去。”
姜少棠依旧沉默。
莫晚庭只当他是同意了，拉着他一并踏进洞门。
门的另一端一片漆黑，似是空无一物，可又充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人心生紧张。
莫晚庭紧紧扣着姜少棠的手，小心翼翼前进，突然间，两人身体忽地飘起，下一刻，仿佛天旋地转一般，下方传来一道刺眼绿光，还未看清绿光是何物，两人猝然下坠。
而坠落的一瞬间，姜少棠一手将莫晚庭环扣抱紧，一手执剑往下方飞去。
“师尊！”莫晚庭立即斥声挣扎，“放开我！”
“别动。”
姜少棠沉然一声，执剑的手开始释出灵光。
莫晚庭没有听话，依然推身欲脱出姜少棠的桎梏，可一转眼，下方无数荆棘已然发现了他们，发了疯般涌长尖刺朝他们袭来。
事已至此，莫晚庭停止了挣扎，转而将头埋在姜少棠肩头，双手也一并搂紧他。
无需多言，姜少棠稳稳揽住莫晚庭，挥剑将灵光覆满剑身，迎着荆棘疾然攻去。
剑锋与荆棘相撞，无数绿光荆条在黑暗中断裂崩开，担心干扰姜少棠运剑，莫晚庭抱着他近乎不敢用力呼吸。
姜少棠挥剑不停，起初能轻易将拦路的荆棘尽数斩飞，然而越往下，荆棘数量越多也越猖獗，不少荆棘学会先绕开两人，再扭转方向攻向姜少棠背部。
“师尊！”
莫晚庭提醒姜少棠，本意是让他放开手，姜少棠迅疾反应，空中回旋展开大范围攻击，抱着莫晚庭的手却不肯松下半分。
绿光与白光激烈相击，姜少棠的剑很快，可还是避不开所有突袭，刹那间，一条粗壮荆棘钻了空子气势汹汹袭向姜少棠的后颈，莫晚庭来不及思考，迅疾伸手去拦。
尖刺穿透掌心，痛感一瞬传遍全身，莫晚庭咬牙一颤。
姜少棠惊觉，愤然扭转身体，迅速将荆棘斩断。
但尝到了血液滋味的荆棘此刻兴奋至极，断口很快长出数条新枝，一齐铆劲儿扑向莫晚庭的手。
荆棘嗜血，一旦沾了血气，便会更加疯狂地攻击出血的伤口，若不能及时离开荆棘林，莫晚庭的手将不保。
可这仅是第一层荆棘林，往下还有二层、三层，荆棘也一层更比一层更加凶狠庞大。
姜少棠眼眸发红，一个旋身飞速将靠近莫晚庭伤口的荆棘尽数砍断，而后强行将莫晚庭的手收到身前锁紧，紧接着便加快速度往下方攻去，再不让莫晚庭去顾后背。
挥剑，飞驰，姜少棠紧绷着身体，不敢慢下一刻，很快看到一大片刺眼的绿光——那是一层荆棘林的底部，无数荆棘密密麻麻、张牙舞爪地挤在下行的入口处，只等在那处一举吞噬两人。
姜少棠控出一阵强灵光，挥剑斩去，霎时前方荆棘被击碎，侧方荆棘弯道扑来。
再快一些，或许能少受些罪。姜少棠如此念着，搂紧莫晚庭，释放力量再加速，然而就在此时，他忽觉怀中人颤得愈发明显。
“抱歉。”
莫晚庭脑中传来声音，他微微抬眸，姜少棠用传声术又道。
“再忍一忍。”
姜少棠一边传声，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前方挥剑，莫晚庭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眸中只剩下紧张与心疼。
白光逐渐被绿光包围，后背撕裂的痛感也慢慢传来，姜少棠全然不去理会，只专注往下层入口逼去。
姜少棠看到入口的光点，咬牙前进，突然间，一道耀眼的红色灵光猝然追来，一霎化作火光将两人围起，一时间，袭击姜少棠的荆棘被烈火灼烧殆尽。
“师尊！”莫晚庭看见火光，惊然一声，“这是！”
姜少棠感应到那人的灵气，但没有回答。
借着灵火的庇护，姜少棠一鼓作气进入下一层，又快速从二层冲过三层，直至穿过三层彻底甩去身后的荆棘林，才在一片沼泽地上方停下身。
不一会儿，红影也随着两人缓缓落地。
姜少棠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将莫晚庭揽得更紧，莫晚庭被姜少棠按着，只能在余光中看见那人一角红衣。
“师尊，你先放开我吧。”莫晚庭传声说道。
而姜少棠好似没有听见，漠然瞥向那人。
“你来作甚。”
那人没有立即回答，凝视着姜少棠与莫晚庭，双唇微颤。
“我……”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有些哽咽说道，“兄长，我知错了，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
莫晚庭闻声一顿，而后迅速推开姜少棠。
姜少棠也徒然一怔，目色渐渐沉下。
“滚。”
“莫逼我动手。”
见姜少棠不肯松口，卞昀之转而望向莫晚庭，发现他手受了伤，便皱着眉走上前，关切问道：“晚庭你受伤了吗？我帮你看看。”
说着，卞昀之伸手要帮莫晚庭查看伤口。
莫晚庭退后一步，微微垂下眸，拒绝道：“不必了，多谢师叔。”
“晚庭，你是不是还在怨我。”卞昀之看着莫晚庭，声音愈发懊悔，“过去是我错了，我不该同你说那些话。”
莫晚庭：“……”
卞昀之看了看姜少棠，又看向莫晚庭：“晚庭，过去我犯了错事，可我今后不会再犯了，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好好弥补你。”
卞昀之言语十分诚恳，但莫晚庭很清楚，他那些话并不是对他说的，他不过是与从前一样，想借他之口留下罢了。
见莫晚庭久久不应答，卞昀之眼眸泛起水光，轻声问：“晚庭，你当真如此厌恶我么。”
莫晚庭缓缓抬眸，摇了摇头。
“师叔误会了，我并不是厌恶师叔，我只是怕给师叔添麻烦。”此时，莫晚庭看到卞昀之手臂上破了的衣裳，目色颤了颤，又道，“多谢师叔方才出手相助，师叔手上的伤也不浅，师叔切莫大意。”
莫晚庭说的是客气话，却不是假话，事实上，他的确不厌恶卞昀之，甚至对他有种十分特殊的感觉，那种感觉像是站在一面镜子前，他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模样，于是他必须理智，必须清醒，必须克制，不能让自己说的话与做的事，以及心中所想的与现实所做的统统背向而为。
“手上的伤？”卞昀之缓了缓神情，看了一眼手，淡然说道，“我的伤不碍事，一会儿便能恢复了。”
“说完了么。”姜少棠忽然发声，语气又凝重了几分，“你不该来此处，立刻回去。”
“兄长……”卞昀之看向姜少棠，一时语塞，但很快攥紧双手，坚定道，“除非兄长同我回去，否则哪怕是兄长打死我，我也不走。”
姜少棠与莫晚庭：“……”
周遭一片静默，突然，卞昀之目色决然走近两人，双手一瞬释出一阵强灵光，紧接着，他一手握紧姜少棠，一手牵起莫晚庭。
他这是作甚？！
被拉着的两人双双惊然，不约而同欲推开卞昀之的手，可两人还未来得及脱手，忽地一阵暖流随灵光覆满周身，下一刻，身上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愈合。
“治疗术？”姜少棠震惊中带着疑惑，“你何时习得此术。”
灵族人善用灵术，但每个人擅长的灵术不尽相同，其灵术天赋通常也是在幼年时期便定了型，后期所能习得的灵术，多数是些简单的低阶灵术。
姜少棠不可置信盯着卞昀之，据他所知，卞昀之的灵术天赋独一个控火术，而治疗术非低阶灵术，他怎会轻易习得治疗术？
卞昀之知晓姜少棠心中的疑虑，缓缓收术，解释道：“兄长，这些年，我刻苦学习治疗术，为的便是能在此刻帮上你们。”
似是耗尽了气力，他垂下身，气若游丝又道。
“兄长……别赶我走……”